就在洛醺即将倒地的刹那,沈稼轩如箭离弦飞射过去,托住她的后背随即抱起,然后大步飞奔而去。
    整个过程当真是行云流水般,看得御龙帮的那些帮众和沈稼轩同行的大总统侄女半天才反应过来,御龙帮的人想抢洛醺已然来不及,那位大总统的侄女望着沈稼轩如烈马般的身姿出神,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沈稼轩抱着洛醺很快赶到附近的同仁堂,名医坐诊,洛醺无大碍,急火攻心而已,施了针开了药之后,沈稼轩抱着洛醺来到一家老牌客栈,洛醺一直昏迷,日落天黑,房间内黑黢黢的,沈稼轩坐在床边抓着洛醺的手不停吻着,眼睛没哭,哭的是心。
    半夜时分,洛醺终于醒了,目力所及一片黑,依稀中面前有个魁伟的暗影,即使不用眼睛看,满屋子都是熟悉的味道,手背上更是熟悉的触觉,她知道是谁,气若游丝的吐出一个字:“叔!”
    沈稼轩俯身把她抱在怀里,哽咽着回复她一个字:“醺!”
    洛醺之前曾想过无数次,再见沈稼轩就骂他打他踢他挠他咬他,真的面对了她骂不出打不得,久违的泪水终于如山洪倾泻,先是克制的啜泣,接着是放声大哭,浑身抖的如同风中枯叶,沈稼轩不停的抚摸亲吻安慰。
    洛醺哭得山崩地裂般,泪水鼻涕蹭了沈稼轩衣服上都是,慢慢平稳心情后,努力去推沈稼轩,执拗的不让他抱,抽泣着断断续续道:“你、你抱过她,你、你放开我。”
    沈稼轩知道洛醺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使劲摇头辩驳:“叔没有抱过她,没有。”
    洛醺立即指证:“你刚刚就搂着她来着。”
    所谓刚刚,是白天在街上的事,沈稼轩不得不道:“你乖,别生气。当心再气坏。我把前前后后的事都告诉你,晓玫和我什么事都没有,我搂她就是为了把你气走不想和你相认。”
    最后这句洛醺气得差点再吐血,拼命挣脱,力气之大让沈稼轩不得不把她按在床上,然后自己压了上去,伏在她耳边道:“听我说”
    再隐瞒下去,他怕自己大业成功却失去洛醺,目前还无法平衡这两件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于是给洛醺讲述起整个过程。
    晓玫,就是大总统的侄女。因为沈稼轩住在总统府,是以两个人得以相识,美丽的女人和优秀的男人,总会让更多的异性倾慕,晓玫也喜欢沈稼轩,却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此女不是杨丽娜。果真就有着名门闺秀的端庄和矜持,不好意思表白不代表她不纠缠沈稼轩,有事没事的就让沈稼轩陪她吃饭逛街,按理沈稼轩是不愿意的,就因为他说服大总统国共合作到了关键时刻,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岔子,不能小觑任何一个人的能力,更何况大总统对这个侄女宠爱有加,所以不得不对晓玫虚以委蛇。
    其实他们两个单独出去的次数并不多。只能用无巧不成书来解释,两次都被洛醺碰到。
    沈稼轩不认洛醺是他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大总统是何许人物,不会轻易相信他贸然出现,然后就极力撺掇民国政府同**人联手对敌帝国主义,对他还是需要一番考察的。他不认洛醺因为洛醺是洛秀才的女儿,洛秀才是在民国政府挂号的首要缉拿分子,一旦有人知道他沈稼轩的妻子是洛秀才的女儿,大总统势必会怀疑他是被共党收买,对他劝说国共合作的事必然会怀疑,甚而拒绝。
    他不认洛醺还是因为,怕不赞成大总统同意国共合作的那些反对方,用洛醺来对付自己,因为他沈稼轩此时被那些反动派认为是眼中钉肉中刺,他功夫高深刺杀他很难,但假如抓了他心爱的女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容易多了。
    他不敢把这些告诉洛醺,或许在他心里洛醺只是一个需要他时时呵护的小女孩,他怕洛醺情难自禁时一个不注意就会泄露一切,这不是商战不是私人恩怨,这是上升到民族危亡之事,他不能一点点轻忽和侥幸。就像当年的洛秀才,投身革命多少年,洛醺的娘却是一点点都不知道内情,这非是不信任,是革命者一丝不挂的认真。
    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综上,是洛秀才当初劝诫沈稼轩不能认洛醺的最大理由。
    然而,就算天塌地陷,这个时候的沈稼轩都不忍在欺瞒洛醺,长话短说,来龙去脉倾吐给洛醺。
    出乎意料的是,洛醺终于释然,对沈稼轩做的事情也支持,就像当初洛秀才对沈稼轩说的,洛醺虽然是他的女儿但洛醺首先是中国人,这点道理洛醺还是懂的,然而她却没能原谅沈稼轩,只因为他和那个晓玫走的太近,说到底洛醺在意的不是沈稼轩在干什么,而是不能忍受他身边有其他女人。
    “醺,我和晓玫真的没什么。”沈稼轩苦苦哀求。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有个结,一时半会解不开,你让我自生自灭吧。”洛醺下了床准备离开。
    沈稼轩抱住她:“醺,你不信我?”
    洛醺摇头:“信,道理是一回事,但情感上还是过不去,亲眼目睹自己的丈夫陪着别的女人花天酒地,目睹自己的丈夫去搂抱别的女人,心已经瞬间冰冻,融化需要一个过程,你自己保重。”
    她说着挣脱开去,离开客栈脚步踉跄的往司徒盏家走,其实她并非对沈稼轩完全抵触,而是听他讲了那些事情后觉得自己只着眼个人情爱,忽略父亲和沈稼轩共同拥有的那种对天下苍生的大爱,既然沈稼轩觉得同自己相认是不妥之事,她索性成全他,至于之后的事,她暂时还如一团乱麻。
    走了不远,正遇到四处找她的司徒盏和鬼三,见她安然无恙,两个人才放心。
    回到司徒盏的家,洛醺沐浴之后正蜷缩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出神,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狭隘了,沈稼轩那样做也是逼不得已,道理明白,情感上还是过不去,蓦然发现自己距离方玉致那样的高度还需要刻苦的修炼。
    有人敲门,随后进来了司徒盏。
    洛醺刚好也想找他谈谈,还不是因为他老爹司徒龙啸的,开口道:“你爹,今天把我请去了。”
    司徒盏蓦然愣住,把手中的咖啡递给洛醺,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洛醺摇头:“恰恰相反,非常热情。”
    司徒盏兀然冷笑:“不会安好心。”
    洛醺很是奇怪:“他是你亲爹,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他就是十恶不赦也是你爹,更何况他只是关心你。”
    司徒盏苦笑:“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何不肯回家自己住在外面。”
    洛醺点头:“这念头老长时间了,觉得是你的**所以不敢问。”
    司徒盏顿了顿:“我现在就告诉你。”
    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头,司徒盏开口前先是叹口气,娓娓道来一个老故事——
    多年前,父亲司徒龙啸认识了一个粉头,并决定纳妾,司徒盏的母亲当然不高兴,夫妻两个闹僵,司徒盏的母亲扬言,假如司徒龙啸纳妾她就自杀,司徒龙啸偏不信邪,真的大张旗鼓的准备纳妾,就在那粉头进门的头一天晚上,司徒盏的母亲悬梁自尽,结束了三十多岁的人生,那一幕刚好被司徒盏看见,母亲惨死的状态让他至今记忆犹新,于此,他恼恨父亲,认为父亲是罪魁祸首,是他杀了母亲。
    让他最最无法接受的是,他本以为母亲惨死父亲会动容,谁知司徒龙啸更加愤怒,愤怒的是与自己同甘苦共患难的女人不理他,还以死威逼,他平生最厌恶谁对他威逼,于是非但没有收敛,还接二连三的纳妾,第九个女人进门的时候,就是司徒盏离家出走的时候,于此父子两个反目,或许是司徒盏单方面的对父亲仇恨。
    司徒龙啸可以不在乎女人的生死,在他的观念里根深蒂固的是女人如衣服,但不能不在乎儿子,这是他的骨肉,还是他的独子,为了让儿子息怒,他立即把那九个女人全部赶出家门,只为换回儿子,然而,司徒盏虽然没能像母亲那样自杀,但他的心却已经死了,司徒龙啸不在乎的女人,却是他最在乎的母亲。
    于是,司徒龙啸多少年如一日的请儿子回家,司徒盏就多少年如一日的拒绝和他相认,差点把姓名都改了,后来觉得即使自己叫阿猫阿狗,在北平谁都知道他是司徒龙啸的儿子,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叙述完这个故事,司徒盏仿佛吐出一口重重的怨气,很多事情可以用于憋在心里,如能发泄,更让人痛快。
    “司徒,我觉得你是男人,或许你应该从男人的角度去理解你父亲,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特别是你父亲那样的大人物。”洛醺只是想劝说司徒盏和司徒龙啸和好。
    司徒盏反问:“按此理,沈稼轩也是大人物,他岂不是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洛醺突然怔住,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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