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浪雄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日本武士,毫无悬念,欧阳被带走。
    屋子里仅剩下洛醺和浪雄,看她衣不蔽体,浪雄拿起衣架上的毛衣过去想给她披上,洛醺突然噔噔后退,然后惊恐的瞪眼看着他。
    浪雄知道她为何这样惧怕自己,当然是因为自己露出了日本人的身份,笑了笑,想解除她对自己的恐惧和抵触,还掏出那枚刻着洛醺名字的大洋给她看,柔声道:“在我心里,你只是个女孩,我喜欢的女孩。”
    洛醺没有只言片语的对话,是一种和他对峙的架势,浪雄试着再走近一步,洛醺继续后退,退无可退时就咚的撞在身后的八仙桌上,后脊梁硌在八仙桌边角上,痛得口中嘶嘶着,浪雄刚想上前询问,洛醺就绕过桌子,和他隔桌对望,这怕他的神情让浪雄心中绞痛,这一刻浪雄想,假如他和洛醺相识不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那该有多好。
    浪雄走了,继续他的天职和使命,这一天他脑海中都是洛醺惊恐的看着他的模样,他就时不时的拿出那块刻着洛醺名字的大洋摩挲,洛醺不仅仅是他爱上的第一个中国女孩,更是他彻彻底底爱上的第一个女孩,他绞尽脑汁的想如何才能解除洛醺对他的恐惧,直至爱上。
    负责拷问欧阳的手下来报,严刑逼供下,欧阳已经供出他的同伙,并说只要浪雄能放了他,他会提供一个更有分量的人物作为回报。
    浪雄听闻非常高兴,关东军对整个东北觊觎太久。却处处受阻,现在止步不前实在需要多抓几个欧阳这样的人,杀了除去祸端,利用如虎添翼,不知他口中更有分量的人物是谁,急忙去了刑讯室。
    欧阳浑身上下成了血葫芦,听见踏、踏的脚步声。知道是浪雄来了,费力的抬起头,开门见山道:“你放了我,我帮你抓洛醺的父亲,因为他是**。”
    浪雄左右看看。手下领悟了他的意思悉数退出门去,他才开口问欧阳:“洛醺的父亲,是**?”
    欧阳道:“是,我也是无意从洛醺身边的丫头口中得知,说他是什么革命党,我喜欢洛醺。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并且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只因为洛醺不肯跟我走。所以我暗中调查洛醺的父亲洛秀才,想以这个为要挟逼迫洛醺,才得知他根本不是同我一样的民国政府的革命者,他是**。是反对军阀和你们日本人的**,还是骨干人物,不仅仅你们日本人想抓他,就连民国政府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浪雄哼哼一声冷笑:“我都没有答应放了你,你就说了出来,你已经没有筹码了。”
    欧阳当然不傻,道:“我有。因为你们不清楚洛秀才的下落,但我知道,他这个人非常狡猾,你们也很难抓到他,但我可以给你设计诱捕。”
    浪雄道摘下头上的礼帽放在桌子上,偏着脑袋,以一种轻蔑的姿态看着欧阳:“你这个职业杀手不称职啊,我们日本武士,行动失败即会切腹谢罪,而你却为了活命出卖自己心爱的女人,欧阳,你没有我爱洛醺。”
    他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欧阳面前,抓起旁边刑讯用的铁棍,狠命刺入欧阳腹中。
    欧阳眼睛凸出看着他,当真是——死不瞑目。
    浪雄看着欧阳低垂的脑袋喃喃着:“你没有我爱洛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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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浪雄让人把欧阳的尸首悬挂在自己领导的株式会社大门口,目的当然是杀一儆百,警告奉天百姓,敢与日本人对抗,就是欧阳这样的下场。
    眼看过年,学校早已放假,洛醺得到欧阳身死的消息是卢丹告诉的,听说还被浪雄悬尸,洛醺听了浪雄的名字当真是谈虎色变,但欧阳的死让她亦是痛心不已。
    同样不明真相的奉天百姓望着欧阳的尸首痛哭,把他当做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实际欧阳这个人太矛盾,杀坏人也杀好人,肯拼命也为保命出卖同志,他这样的行为取决于他摇摆不定的个性,就像他对洛醺忽冷忽热、时好时坏的感情,所以不能简单的说他好或者他坏。
    同样不明真相的孙猴子得知杀日本人的英雄被悬尸,就筹谋着如何盗取欧阳的尸体,中国人讲究个入土为安。
    “孩子们过来,听我吩咐。”孔至尊名下的福康院内,他把叫花子们归拢到身边,准备调兵遣将,他们这些人暂时被孔至尊的福康院收容,吃穿不愁,也用不着再出去讨饭、偷盗、抢夺,闲了一段时间各个皮痒,听说有事情做那真是群情激奋。
    “你们这些小的,先脱下这身狗皮,把以前那些破衣服都捡起穿了,没有的就把身上的衣服给我掏几个洞,然后进入株式会社去乞讨,阻挡住里面的人出来,日本人再凶残也不会大白天的滥杀你们这些小孩。”
    一拨十几个**岁的小叫花子纷纷点头,眼下的奉天日本人还没有横行到为所欲为,是以大家都听了他的吩咐。
    “你们这些大的,只等我把那个英雄的尸体弄下来,你们接住抬着就跑,记住专门捡小胡同或者人多的地方跑,让日本人追不上,追上也不敢滥杀无辜。”
    一拨十六七、十七八的叫花子答应着,然后各自准备。
    此次行动最困难的是孙猴子,要想把吊得那么高的欧阳弄下来并非易事,至少他需要上到株式会社正门上方的门楼上,大白天的,他有功夫爬上去也会被人发现,所以他想出一条妙计,把自己身上本来也是千疮百孔的衣服再撕了撕,故意露出两个屁股蛋。抓乱了本就像乱草一样的头发,一打眼看去就像个疯子,对,他就是要装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把门口看守欧阳尸体的日本武士引开。
    一拨小叫花子派出去了,一拨大叫花子也派出去了,小叫花子负责阻挡会社内的日本人出来。大叫花子负责接住欧阳的尸体然后弄走,还缺人引开门口的守卫,他突然就想到了洛醺。
    匆匆来找洛醺,刚好卢丹也在,本着大家都是中国人。他直言不讳,告诉洛醺自己要抢欧阳的尸体,万事俱备,想让洛醺帮忙引开门口守着的日本武士,给自己机会上去门楼。
    无论欧阳这个人怎么伤害过洛醺,洛醺想。也只是感情上的纠缠折磨,当然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欧阳出卖了他的同志和自己的父亲,若非浪雄杀人灭口。她都已经危险,所以现在她对欧阳的死也非常痛心,听闻孙猴子要抢欧阳的尸体,当即决定配合。还拉上卢丹,按孙猴子的计划,她和卢丹负责美人计。
    既然是美人计,总得捯饬得花枝招展些,可惜洛醺没有这样的衣服,卢丹有,她和姜美丽曾经在蝶恋花做舞小姐。现在姜美丽嫁人准备生孩子,卢丹自己也就不再去,并且她现在也被孔至尊认识,熟人,更加不好意思。
    拉着洛醺来到她的家里,幸好白天父母都不在家,父亲弄了个黄包车,母亲给一个酒楼洗碗,不到半夜都不会回来。
    两个人穿戴好之后,卢丹得意的把被自己精心打扮的洛醺推到镜子前看。
    “娘啊!”洛醺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脸上涂脂抹粉看不出本来面目,身上大红大绿处处洋溢着风尘味。
    “这太丑了吧?”她上下打量自己,暗想假如被沈稼轩看见,他不以为自己疯了就以为他疯了,反正两个人总有个疯了,否则这事没法解释。
    卢丹拉着她就走:“你清纯脱俗好看,但是不吸引人,你这样打扮那些日本人隔着半里路都能瞧见,快走吧,否则按孙猴子交代的就迟到了。”
    两个赶到浪雄所在的株式会社附近,从东往西,溜达过去,洛醺冷不丁有点不适应,怕看到熟人,卢丹扒拉下她挡着脸的手道:“你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太假,风情一点。”
    洛醺为难的道:“怎么样才叫风情啊?”
    卢丹立即朝她抛了个媚眼:“文明的说就是勾男人,我们这疙瘩的土话就是撩汉子,你别说你连勾男人都不会。”
    勾男人?洛醺琢磨下,没吃过肥猪肉当然看过肥猪走,搜肠刮肚的去想曾经在书上看过的某些桥段,风情万种描绘特别是唐诗宋词里多着呢,蓦然就想起这一首: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她嘿嘿一笑,就来个“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打定主意,酝酿情绪,第一次穿高跟鞋,卢丹的脚又比她的大,所以踢里踏拉的走向株式会社门口时,她都是小心翼翼,眼看到了那两个武士面前,门口附近还聚集着很多百姓,都在观望欧阳的尸体。
    她不想看却忍不住看上去,看到欧阳的尸体,心头一紧,更生愤怒,陡然间对日本人的惧怕全无,突然间也把什么“和羞走”抛到脑后,风情而已,装样子哪个不懂,她和卢丹也装着看光景似的,对着欧阳的尸体假意指指点点,无意间就对上那两个日本武士的目光,洛醺,本就如花似玉,浓妆艳抹下,简直比花还娇艳,别说两个日本武士,看热闹的很多男百姓们也把目光从欧阳的尸体上移到她身上。
    她冲着日本武士娇媚的一笑,其中一个打了嗝,另外一个吸了口冷气,也对她笑。
    假如洛醺像平素那么穿戴,这两个日本武士大概还不会有太大反应,她现在的装束一看不是风尘女子也不是良家女子,所谓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日本武士彼此看看,朝她嘻嘻笑着,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东西,洛醺就胡乱的搭讪,不懂装懂的和人家交流。
    机会来了,孙猴子乘机嗖嗖爬到门楼上,用刀割断吊着欧阳的绳子,欧阳的尸体垂直落下,那些大叫花子手搭手的接住,片刻不停抬着就跑。
    会社内突然有人指着门楼上的孙猴子高喊,顿时里面冲出很多日本人,却被诸多小叫花子挡住,哇啦哇啦的要钱要饭,甚至有的高喊要媳妇。
    这时浪雄听到外面的骚乱奔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立即明白这是个局,猛然抬头就瞅着门楼上刚想跳下逃跑的孙猴子,他抬手就是一枪,孙猴子惨叫一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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