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而远处,费舍尔和阿拉吉娜依旧坐在桌前,她喝了不少酒,但她的酒量明显不如费舍尔。
    此时此刻,她白皙的肌肤像是铺了一层粉红色的粉底那样诱人,不过还好意识还算清醒,没有说什么胡话,只是在回忆她之前的故事讲给费舍尔听,
    “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粗暴的女人,看上了什么男人,就喜欢将他们敲昏带回房间强迫与他们发生关系。因此受害的男人有很多,但最多,她也只会对一个男人保持一年的兴趣,在她生下孩子之后她就失去了这种兴趣。而我的父亲是一位落魄的贵族,有一头美丽的白发,我的母亲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对他下了手……”
    “我母亲对他保持了最久的激情,比其他任何一位男性都要久,可我的父亲却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很少给她好脸色看,她因此对我的父亲大打出手。终于,在我五岁那年,他对母亲的仇恨胜过了他对于我的爱,就这样他一个人跳入了结冰的湖里,抛下我一人离开了。”
    实际上,萨丁女国的分封王权力非常大,这些分封王在古代时还很听女国共主的话,可越是往后,共主的权力便越来越局限,甚至无法干预分封国的事项。
    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当女国共主被施瓦利倒卖人口的行为激怒时,她下令分封国对施瓦利进行限制措施。
    但命令一下来,沿海的、和施瓦利有很深贸易来往的几个分封国都没有响应这个命令,只是各自上了一封解释函给她,用各种借口做挡箭牌和共主打哈哈,有人说自己家女儿娶的男人就是施瓦利的,有人说自己的情人是施瓦利的,把共主气得够呛。
    看起来,阿拉吉娜的母亲又是这其中比较为所欲为的那一类,而这也为她的童年造成了非常大的创伤,让她怨恨她的母亲到不惜杀死她之后在世界各地流浪。
    听到了阿拉吉娜的故事,旁边的伊莎贝尔不由自主地向她探去了目光,显然也被阿拉吉娜的过往所打动。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伊丽莎白,她们之间的感情类似,但和阿拉吉娜不同的是,她没有怨恨到想要将自己的姐姐杀掉。
    那么,她到底是在怨恨什么,以至于让自己要逃出圣纳黎呢?
    伊莎贝尔也得不出答案,或许,她怨恨的正是自己?
    怨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干涉家人的争斗、怨恨自己被姐姐保护得太好,什么都没有发现、怨恨自己没有早点长大,还躲在姐姐的手心里做着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想到此处,伊莎贝尔的嘴唇稍稍有些苦涩,她盯着自己面前处空空如也的酒杯,第一次伸出了手想要倒一些酒水进去,让自己尝一尝那从没品尝过的酒精气味。
    小麦深色的啤酒逐渐充盈酒杯,但在酒杯中央却不断生起一层层涟漪,她还以为是旁边有哪个船员喝醉了碰到了桌子,但扭头看向周围,所有船员都识趣地没靠近阿拉吉娜和费舍尔,充分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调情机会。
    不是桌子在晃,那是船在晃?
    “轰隆隆!”
    就在伊莎贝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下一秒整艘船都跟着猛颤了一下,所有船员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声,桌上的食物和酒杯被晃得载倒,阿拉吉娜和费舍尔脸色都微微一变,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身边的人。
    费舍尔一只手抓住了伊莎贝尔的背,一只手抓住了阿拉吉娜的背,而阿拉吉娜则直接拽住了费舍尔胸口处的衣物。
    这下意识同时产生的动作让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尤其是阿拉吉娜,她看了一眼自己触碰费舍尔的位置,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移到了他的肩膀上,
    “抱歉……”
    “没事。”
    费舍尔看着下方,确认没有再产生第二次摇晃之后他才推断道,
    “水下面好像有东西。”
    费舍尔放开了伊莎贝尔,和阿拉吉娜一起挤开了人群走到了甲板的边缘处向船体的下方看去。
    夜晚的海水依旧那样漆黑,但此时的海面波涛汹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搅动了一样。
    桅杆上的奥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子,遥遥地看着那海面,下一秒,她轻轻纵身一跃,仿佛没有重量一样地落在了阿拉吉娜的旁边。
    此时离得近了,费舍尔才发现她的上半脸庞看起来非常年轻,但她的身高却很高,约莫有一米七五左右。
    北境的成年雌性苍鸟种身高区间一般都在1.7米到1.8米,南大陆的则只有1.5米到1.6米,奥茜已经属于北境中长得很高的那一类苍鸟种了。
    奥茜一头白色的短发下,姣好的面容被不合时宜的袍子遮了一半让人无法得到她全部的美,此时的她紧紧盯着那平静的水面,而后第一次在费舍尔面前开口了,
    “【海鬼】……”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动,语气也和阿拉吉娜十分相似,不过她的音色却不是阿拉吉娜那种成熟型的,听起来更年轻不少。
    “海鬼?”
    听到她的话语之后,费舍尔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次下方黑漆漆的海面,那水底下方,似乎有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穿行,但由于天色太暗,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奥茜所说的这个名词他不是没听过,无论是茉莉还是玲奈被吓到的时候都这么说过,但当时他只是以那东西就像是海里的鬼魂一样,都是虚幻看不见具体形状的,没想到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这时,书爵士埃姆哈特也从费舍尔的兜里浮了出来,颇为赞叹地看着水底下的那一团阴影,
    “啊,没错,那是一只浮上岸来换气的海鬼。海洋里有很多长相奇怪、体型庞大的巨型生物,海鬼就是其中一种,这种东西可是水里出了名的捕食者,非常厉害。不过一般它们的活动区域都是深海,很少出现在水面上,也只有靠近冬季的时候,他们会浮上水面来换气。”
    这时,旁边握着一杯酒,靠在围栏旁边的帕赫兹红着脸笑了笑,接上了话语,
    “没错,我们以往在冬天的时候还会专门开船到北洋中去找这种怪物来狩猎,不过十年八年才能碰上一次,没想到这次竟然在南洋里碰到了……海鬼身上有非常多的宝贝,它的牙齿能做装饰品也能做武器,体内还有一种比黄金还贵重二十倍的魔法材料。这么大的一只,比抢三次施瓦利商船还要值钱了。”
    说着说着,她便自然地伸手搂住了旁边老杰克的肩膀,而后拍了拍他的胸口,
    “杰克先生,我们要发财了,就在几天后。”
    此时的老杰克喝都喝高了,压根没意识到旁边的女人是萨丁女国的猛女,他只当对方是喝酒的朋友。
    听到帕赫兹的话语后,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海面,终于在逐渐明朗的月色里看见了那藏在水中不断行进的庞然大物。
    原来那是一个如同鱿鱼一般外形的巨型生物,整体颜色以纯黑色为主,但表皮却又不如鱿鱼那样光滑,而是像火山岩那样坚硬而凹凸不平。
    “啪啪……”
    在它的身后长长地拖拽着无数根长短不一的巨大触须,等它逐渐远去时,那宛如钢铁一样的触须便轻轻拍打在冰山女王号的底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所有的船员都两眼冒光地看着那不断远离的巨兽,停顿了一秒钟后,阿拉吉娜便果断伸手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冰山女王号立刻以半速前进,夜班也由两班换四班,务必跟上海鬼的步伐。”
    “是!”
    老杰克被周遭兴奋的回应声与海风吹得酒醒了一些,他晃了晃脑袋,听到旁边的船长竟然想要用船去追那只巨型怪物,他连被帕赫兹揩油都顾不上了,连忙开口说道,
    “等等,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抓那只巨大的海怪?”
    帕赫兹醉醺醺地朝老杰克靠近了一点,而后望着那明月下不断亲近的巨大海鬼,伸手简单比划了两下,像是在向他描述一座移动的金山,
    “别急,别急,杰克先生。我们当然不是现在去抓它,现在这只海鬼才刚刚浮上来,状态还处于顶峰状态。但接下来几天,它都必须忍受海面上的低压来排出体内的废气,还得再储存在海底需要用到的空气,这个流程至少得要两三天……”
    “我们就是要等到它抵达强弩之末,不得不返回海底之前再动手。话是这么说的,趁它病,要它命……别急,打下来的钱我给你买金链子。”
    老杰克张了张嘴,被酒精装满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圈来,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吐槽打海鬼的事情,还是该吐槽帕赫兹想要送自己金链子的事情。
    第4章 眷族序列
    “呜呜!”
    早晨,宽阔的海洋上,乘风破浪的冰山女王号正紧追不舍地跟在一只巨兽身后的不远处,而前方的巨兽一边行进,一边从体内发出了如同巨大鼓风机一样的“呜呜”声响。
    在海鬼与水面接触的地方,由于它不断地吸取海面之上的空气,巨大的吸力在它的背上形成了一个正不断向前旋转的巨大漩涡,搅动着不安的海水,使得海面之下其他的小鱼小虾都被这恐怖的阵仗给吓得远离。
    “哈,这家伙已经开始吸气了,看来明天就能准备动手了……”
    从昨晚开始,这头在海面现身的巨大海鬼已经将自己体内残留的废气全部排出了体外,整个外面冰山女王号的前面都如同一座移动的海上火山一样吵闹个不停,但这丝毫没影响船员们的热情,早上起来该吃吃该喝喝,该训练的训练。
    因为这也标示着在今明两天,海鬼已经进入了吸气阶段,这是最耗费海鬼体力的一环,等它吸满气准备再次下沉时,就是船员们动手提款的日子。
    此时,肥胖的大副帕赫兹就站在船长室门口,用手中的望远镜时刻盯着前方的海鬼,等确认了它现在的状态之后,她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阿拉吉娜如此说道。
    但这一句询问之后,身后的阿拉吉娜却没有任何回话。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帕赫兹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阿拉吉娜,
    “船长?”
    在她的身后,被冰寒包裹的船长室内,阿拉吉娜正脸色冷峻地翘着腿坐在自己专属的那张椅子上,侧目看着桌子上的一台被魔法包裹的信使传信机。
    蒸汽信使传信机是一种非常典型的魔法与蒸汽的结合产物,其魔法部分和信使魔法的构成非常类似,唯独不同的是,它镌刻的魔法是一个指向对象非常多的广范围魔法,能同时选定多个信使目标,而且安全性较高,所以它也经常被用于军队指挥与海上交流。
    举个运用的实例,每一次纳黎开拓公司出海的舰船上都会装载这种通告魔法机器,因为在海上是没有正常的交流设备的,要么用旗语,要么就用肢体语言。
    当两艘企业内的船只需要交流,或者某个地方出现险情、灾难或者需要求救时,这种魔法机器就派上了大用场。
    从海盗港出来的海盗也配备了这种东西,不过海盗们使用这东西只是为了交换悬赏订单和任务信息,当海盗港需要紧急发布什么消息时,他们就会使用这个玩意将消息送到每个船长手里。
    此时的阿拉吉娜正一脸严肃地盯着那魔法机器,随着那机器上的魔法纹章愈发明亮,其中的各个齿轮也在蒸汽的包裹下快速旋转起来。
    帕赫兹握着望远镜走进来,同样也被那不断发出光芒的仪器吸引了目光,于是询问道,
    “海上又出了什么大新闻了?我看看,噢……纳黎……新闻……悬赏……她爹的,这又是哪个大人物出逃了?还是说,海上马上就要有五大海盗了?海盗港那群家伙说的果然没错,‘四大海盗’迟早会有第五个。”
    设计这种仪器时,为了保证所送信息的高效性,通常会在传递新闻之前先附上两样标题式的分类信息。
    第一个标题是【信息来源】,如字面意思,表示这个信息的来源是纳黎;第二种是【信息类型】,说明这个消息的性质,有两份,一份是新闻,一份是悬赏。
    阿拉吉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因为下一刻,那机器中就吐出了两张印满纳黎文字的文件,最先前的那一张是海盗港的文件,上面记载了一件海盗港希望所有船长注意的新闻,
    “纳黎葛德林九世去世,新任女王伊丽莎白已于10月15日在圣纳黎登基,称‘葛德林十世’”
    “同时,近日纳黎海域局势复杂,海盗港已令悬赏大厅取消全部在纳黎海域附近的悬赏任务,但是,已经完成的不在此列,船长依旧可以归来领取赏金。南洋局势多变,请各位船长自行注意安全。”
    帕赫兹站在阿拉吉娜的背后和她一起阅读了这一份文件,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正在思考,
    “啊,没想到纳黎也开始有第一位女王了,按照他们只传男性王位的习惯,这个女王的登基一定不简单……二王子反叛,大王子负伤,这种事情任由谁猜都知道不会是真的。”
    “真假与否并不重要……”
    阿拉吉娜看着手中的消息摇了摇头,对传来的新闻评价道,
    “伊丽莎白成为女王的关键因素是她获得了大多数人的信任。对于纳黎人来说,德克斯特王子真的被伦西斯杀死、亦或是被伊丽莎白陷害至死根本就不重要,伊丽莎白取胜的关键因素在于,民众们相信她胜过相信德克斯特与其他人。”
    “而对于其他在高位的贵族而言,这个说法更是无稽之谈,任何人都明白伊丽莎白是斗争的胜利者。既然棋局已定便没有悔子这么一说,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考虑下一步该如何保住自己已有的蛋糕,或是考虑如何分到更多的蛋糕。”
    帕赫兹听后赞同地点了点头,但看着坐在位置上的阿拉吉娜,她突然感觉有一些可惜。
    因为如果当时那位分封王对她和她的父亲都更好一些,那么阿拉吉娜一定是一位合适的继承人……
    嗯,不过也说不一定。
    毕竟身为阿拉吉娜的老师,帕赫兹最清楚阿拉吉娜心中是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的,即使是现在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在那封信件之下,还有很长一串伊丽莎白和新党“商定”的新政策,大都是针对于以往各项弊病做出的改变,包括重新划分圣纳黎行政区、保护本国农民产品等等,但这些都不是阿拉吉娜应该关心的。
    她将手中的这新闻放下,下方还有一封消息,但这封便不是海盗港的文件了,上面刻着的复杂黄金纹已经表示,这封文件是纳黎黄金宫直接发出的。
    “嗯,我看看这封。悬赏……悬赏费舍尔·贝纳维德斯!赏金……一千万纳黎欧?!!有没有搞错,比我们还多二百五十万欧,那家伙是伊丽莎白的手中宝吗,这么值钱?”
    阿拉吉娜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放在了悬赏通告下方费舍尔·贝纳维德斯的画像上,再在画像的下方写着:
    费舍尔·贝纳维德斯挟持了尊贵的伊莎贝尔·葛德林公主,只要能将他们两个人活着带回纳黎,不仅能领到所有赏金,黄金宫还会破例赐予他爵位。
    阿拉吉娜刚刚看完了这一封悬赏令,其手中就不断蔓延起了刺骨的寒气,那寒气将悬赏令完全包裹,等下一秒冰块凝固完全后又碎裂时,那被包裹在其中的纸张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原地,不见任何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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