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无伤大雅的谎,然而这并不重要。
    她是只没骨头的猫,变着花样往他身上贴,好叫他染上她的气息,被她打上气味标记。
    那些安慰话哽在嘴边,蔡逯没再提审刑院的事。
    “有什么开心事么?”
    他问。
    她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缓缓眨眼,“有啊。我见到了承桉哥。”
    说罢勾住他的手指,扯着他到亭里坐下。
    灵愫把热气腾腾的烤地瓜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分给蔡逯。
    她的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完全没为审刑院的小插曲感到委屈,反而热情得令蔡逯招架不住。
    她一会儿说,承桉哥我给你揉揉肩吧,你处理公务辛苦了。一会儿说承桉哥你渴不渴,冷不冷,我给你倒水添衣。
    总之一夜之间,她忽然动如脱兔,围着他蹦蹦跳跳,说这说那,静不下来。
    这些动静,不单单是在朝他献殷勤,更时不时带点什么暗示。
    给他揉肩时,她的手总是不自主地下滑,从他的肩膀滑到他的胸膛。看他喝水时,用暗藏深意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嘴唇。给他添衣时,还要在他身上左摸摸右挠挠。
    她看他的眼神,简直热情到了诡异的程度。蔡逯毫不怀疑,只要他肯点头,她立马会把他扒光。
    被她闹了会儿后,蔡逯钳住她为非作歹的手,“冷静,冷静。”
    姑娘家的形象变化都是那么快吗?
    恋爱前,她对他忽冷忽热,有时他缠得紧了,她甚至会出声制止。
    恋爱后,她越发黏他。
    尤其是在今日!
    荒郊野岭,孤男寡女。
    看起来是那么矜持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大行流氓之事!
    对此当事人也很无奈。
    灵愫“嘿嘿”笑了两声,“好的好的……承桉哥,这不怪我。你是大忙人,要不是去上值,要不是去和朋友组局玩,约你出来见一面难得很呐。”
    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承桉哥,我们见面的次数太少了。我好想你,真的。”
    蔡逯无奈道:“按流程来,不着急,我又不会跑。往后半月都是年假,我哪也不去,就只来陪你,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
    那可是一本乔家功法薄和五十万两白银!她能不急嘛!
    她恨不得把蔡逯打晕,哪怕自己演独角戏,走完剩下的流程也行。这事在哪里发生,用什么方式发生,她真的无所谓。
    难就难在蔡逯的心理底线坚固得很,纵使她再热情再主动,他就是不肯。
    灵愫的嘴角耷拉下来,“好,那就按流程来。我想预约今日下晌你的时间。”
    “下晌不行,有公事。”他道,“晚上我来陪你,只是……可能我会很晚回去。”
    她的眼睛又亮起来,说不要紧,“多晚我都等你!”
    她知道蔡逯享受她的追捧,享受她丢掉矜持,狂热地表达对他的喜爱。而当这些追捧积攒到一定程度,蔡逯就会反过来追捧她,丢掉理智,无脑顺从她。
    那时候,他们的相处模式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与蔡逯分别后,她骨子里的热情劲还未完全消退。
    灵愫趁热打铁,接了几个任务,给东家去送任务对象的人头。
    断口处平滑得像一条直线,血迹提前擦过,人脸很干净。
    捆人头的绳系成蝴蝶结,一连串提起很方便。
    东家很满意她的办事速度,额外赏她半箱金条。见她满面春风,不禁打趣:“你这是喜事将近了?”
    灵愫扯谎随便应付:“哦,我二姨家的孩子要结婚了。”
    东家:“你二姨家的孩子,不是前两天刚结过婚吗?”
    灵愫:“哦,人家又二婚了。”
    话是假的,但心情高涨却是真的。
    让蔡逯放下心防,需要一个完美的契机。现在她想到这契机是什么了。
    回到家,见家里灯火通明,阁主站在门口等她。
    “我要搬来跟你住。”
    阁主说,“我住客房。”
    灵愫说不行。
    “晚了,行李我都搬来收拾好了。”
    灵愫翻他个白眼,“这两天是特殊时候,我家承桉哥随时可能会过来找我。他一来,看见你在这,心里会不舒服的。你少给我惹麻烦。”
    阁主:“有没有可能,我才是房东?这分明是我的宅院。”
    灵愫踢他一脚,“别装,你不是还有座院么。”
    “租给人家了。”阁主说,“我还不了解你?赌注一出,你势必会不择手段把事办成。五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钱给你后,阁里资金亏空一半。”
    “昨晚看你那得意样,我还以为这钱对你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呢。”灵愫凑到他身旁,“所以你昨晚说要打赌,是不是为了哄我开心?”
    阁主把头瞥过去,轻轻“哼”一声,“你说呢,易老板。”
    他叹了口气,“钱没了还能再挣,无非是需要些时间。”
    “易老板,千金买你开心,也算是赌值了。”
    他难得抒情,倒叫灵愫鸡皮疙瘩乍起。
    “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开心些。”她贼兮兮地说,“阁主大人,你搬出去住,好不好?”
    灵愫双手合十,“就这两天!”
    她说两天后,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住她屋里都可以。
    “只有这两天不行……我和我家承桉哥需要过二人世界!”
    “睡一个男人,对你来说,难道是件难事?”
    他本来不愿意走。
    但她一直缠他,一会儿装威风威胁他,一会儿扮可怜乞求他。
    看她可怜巴巴地喊他“哥”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片刻后,阁主终于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好吧。”
    灵愫掐着时间点,想着蔡逯快来了,赶紧把阁主推了出去。
    “哥,今晚你随便睡哪将就一夜,辛苦了啊。”
    门“啪叽”一关,冷风一吹,阁主觉得自己像被她扇了一耳光。
    怎么回事,有点后悔。
    *
    蔡逯左手抱花,右手提着一大袋蔬果,满心期待。
    他知道,只要穿过冬夜的一层露水与寒霜,他就能见到她。
    晚上要吃什么呢?
    他来下厨炊饭,四菜一汤是不是有点少?
    见到他时,她又会说什么可爱的话呢?
    待夜深,他们偎着壁炉,共盖一张薄毯,她会趴在他耳边,告诉他什么小秘密呢?
    仅仅是在天马行空地想着,蔡逯就荡漾成了一株嘚瑟的水草。
    拐进最后一道巷时,蔡逯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披着鹤氅,气质出众,走得很匆忙。
    那男人很有格调,熏着甘松香,腰间系着玉蹀躞,穿搭得体,尽显风韵。
    经过他身旁时,男人似乎瞟了他一眼。
    蔡逯没多在意。可往前走了几步后,他心弦猛地一紧。
    这是条直巷,中间没岔路,直走走到头,一整条巷只有灵愫居住在此。
    往后看,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不能胡思乱想。
    蔡逯迅速调整好呼吸,向前走去。
    “咚咚咚——”
    他敲响院门。
    下一瞬,院门大开。
    “承桉哥,你可算来啦!”
    灵愫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蔡逯在她的鬓发上轻轻落下一吻,“晚上好,小易姑娘。”
    他有很多情话想说,可最终只是说:“饿不饿?我先给你下碗面吃。”
    然而当他抬起眼,他那不值钱的笑意,却是难堪地僵在了脸上。
    院里木架上,挂着一件陌生人的衣裳。
    团窠对鸟纹圆领袍,看这衣裳的放量,刚才那男人穿上正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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