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把公文交到林侍郎手上,又吩咐几句:“这事不急,明日早上送过来就行。”
    林侍郎叠声应下:“是是是,下官一定准时完成,下官告退。”
    韩榆:“......嗯,你去吧。”
    林侍郎战战兢兢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退下。
    韩榆看着门口,轻嘶一声,摇了摇头继续处理事务。
    接下来,他又陆续见了几名官员。
    他们无一不诚惶诚恐,点头哈腰无有不应。
    韩榆:“???”
    直到傍晚时分,锣声响起,到了下值的时候。
    韩榆收拾好桌面,起身往门口走去。
    途径厅堂,门口长势繁茂的树木遮蔽了他的身形,也让厅堂里的人没在第一时间发现韩榆。
    “太可怕太可怕,索命判官真是名副其实,不信都不行。”
    “我以前
    偷摸着跟尚书大人唱过反调,你们说我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像他们那样......脑袋不保?”
    “这我哪里知道,总之一句话,顺着索命判官的心意来,就绝对不会出事。”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韩榆:“......下值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准备加班加点做事?”
    在韩榆揶揄的目光下,所有人头皮一麻,犹如生了锈的机器,咔嗒咔嗒转过头。
    “尚、尚书大人?!”
    韩榆对他们僵硬的表情视若无睹,温声道:“走吧,本官瞧着这天色,怕是待会儿要下雨。”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这就回去。”
    “大人明日再见!”
    “走了走了。”
    眨眼的功夫,数十人消失不见踪影。
    韩榆:“......”
    这一个个,搞得他是什么虎狼蛇蝎一样。
    事关通敌叛国的大罪,不仅刑部,大理寺也参与其中,对阮家人逐一审问。
    席乐安忙得脚不沾地,沈华灿和祁高驰也有各自的事情忙碌,只韩榆和韩松一道离宫。
    直到现在,韩松依然处于震惊之中。
    马车上,他和韩榆相对而坐,语气沉静:“永庆二十七年,平昌侯府走水,全家二百五十八口死在大火中。”
    韩榆把玩玉佩的手指一顿:“阮鸿畴和阮景璋都没逃出来?”
    “刑部和大理寺根据尸骸的衣着及特征,判断出其中两具是平昌侯和平昌侯世子。”
    韩榆轻啧一声:“死遁?”
    “八九
    不离十。”韩松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谁会把细作和已死之人联系到一起?”
    韩榆点头:“这倒是。”
    当局者迷,没人可以未卜先知。
    当然,重活一世的韩松除外。
    可饶是如此,这一世的走向也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
    别的不说,起码他们揪出了藏在大越二十多年的细作。
    或许不是全部,但足以让人欣慰。
    韩松又问:“对了,阮景璋那边不会露馅吧?”
    “不会。”韩榆笑得高深莫测,口吻笃定,“他活不过两天。”
    韩松便不再问,拉韩榆去韩家用晚饭。
    当夜,韩榆宿在韩家。
    他以前的房间里。
    ......
    翌日,刑部果然传来消息,阮景璋在夜间暴毙而亡。
    暴毙而亡。
    又是暴毙而亡!
    永庆帝龙颜大怒,把鲁宁等刑部官员骂得狗血淋头。
    “滚!都给朕滚!”
    鲁宁退下,永庆帝气喘吁吁地靠在椅背上,拂袖给御案做了个大清理。
    文房四宝及奏折散落一地,没人敢拾起来。
    全公公和宫人跪下,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出。
    下午,永庆帝下令,阮氏三族即刻行刑。
    最后,他到底没有赶尽杀绝,以“年幼无知”为由,赦免了阮氏十岁以下的孩童。
    这些孩子将改名换姓充入奴籍,送去看守皇陵。
    即便有朝一日脱去奴籍,也不得科举入仕。
    对此,无人存有异议,更不敢有异议。
    ......
    行刑时,韩榆正在吏部当差。
    围观者众多,他们厌
    恶贪官污吏,更是对通敌叛国的奸贼深恶痛绝。
    蘸了泔水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砸了阮鸿畴满头满身,枷项困住他的双手,脚上还有脚铐,他不得动弹,只能跪着挨打。
    这对富贵窝里出身,数十年来享尽荣华的阮鸿畴而言,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烈日当头,照得他头晕目眩。
    但这只是开始。
    负责凌迟的刽子手动作极稳,一片片削下他的皮肉。
    很疼。
    比落入陷阱,坠入护城河还要疼。
    要是现在就能死,该有多好。
    鼻息间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道,在一片叫好声中,阮鸿畴痛到麻木。
    恍惚间,他凭空想起抄家那天,韩榆对他说的话。
    “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儿子。”
    不知道。
    不想知道。
    不去想。
    不敢去想。
    嶙峋的骨架间,心脏渐渐停止了跳动。
    “咦,他的心竟然不是黑的?”
    -
    八月下旬,嘉元关传来急报。
    魏帝以永庆帝没有善待大魏公主为由,集结十二万兵马,举兵进犯嘉元关。
    好在梅仲良早有防备,一边更替嘉元关布防,一边暗中关注魏军的动向。
    可即便如此,仍有数千士卒死在两国首次交战之中。
    三千五百三十二人。
    这是梅仲良在急报中的数据,有可能远不止这么多。
    三千多条滚烫的生命,就这样留在了苦寒的嘉元关。
    有多愁善感的文官,不顾置身金銮殿上,旁若无人地落下泪来。
    “魏帝好战,一旦进犯,绝不会善罢甘休,大越国
    富兵强,何不一战?”
    “大魏狼子野心,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越军的厉害了!”
    “臣附议!”
    “陛下,微臣请战!”
    主战派的文臣武将皆怒发冲冠,边叱骂魏帝,边发表个人意见。
    倒是有少数主和派,以“以和为贵”“化干戈为玉帛”等冠冕堂皇的理由,严词反对大越和大魏开战。
    只不过他们刚说出口,就被主战派的大臣呸了一脸。
    “好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三千多名士卒战死沙场,大魏都把脚踩到咱们脸皮子上了,你还把屁股撅起来让他们踢,真是好大一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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