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费这么大的劲,就为了姚文元的一封奏疏?”走出府衙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疑问的唐伯虎,再也憋不住了。
    满脑子的疑团非但没因此解开,反而更浓厚遮眼。他根本想不明白,何瑾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
    然而,这一次何瑾好似也没什么兴致,同唐伯虎仔细解释。
    只是撩开马车悠悠斜看着蓝天,嘴角抹出一丝微笑:“唐寅兄,我期待的大时代,就要来临了啊......”
    说完,便将怀中的那封奏疏随手一扔,丢到了路边的下水沟中。
    ......
    几乎就是同一时刻,倭国九州岛以南二百海里的一处岛屿上,金樱姬的那些部下齐聚一堂,商议着他们的未来。
    “主人身陷那个奸猾的明朝官员手中,我们为兑现效忠老主人的诺言,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去剿杀那些海寇!”
    曾经那位去接过何瑾,一副管家摸样装扮的中年人,此时一身庄重的武士服,环顾着大堂言道:“武士的性命,就是跟承诺绑在一起的,永久不会分开。纵然牺牲了性命,亦不能让我们违背诺言!”
    他这话落下,那些扶桑武士手下都慨然出列,恭敬地一躬身道:“嗨!”
    但扶桑武士只是一小部分人,其中大堂上一位脸上留着大疤的汉人,对此却似乎不太赞同。
    他扛着九环横刀,大咧咧地上前言道:“松本君,你这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却没什么脑子。何瑾明显就是要我们同那些海寇自相残杀,让朝廷当捡了鸟和河蚌的渔夫......”
    “那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旁边一个文士装扮的人,就忍不住开口纠正道。
    “哎,反正就是朝廷最后全捞了好处,大伙儿能领会意思就行!”刀疤脸瞥了一眼那文士,就讨厌他拆穿自己没文化一事。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随即又言道:“我们都发誓效忠老主人不假,可老主人当年一心想归顺朝廷,结果却吃了多少大亏?我们如今难道还要.....呃,重走以前的老车轱辘印?”
    “那叫重蹈覆辙......”文士又憋不住了,再度鄙夷地提醒道。
    然后刀疤脸就炸了,举起九环横刀架在文士的脖子上:“酸秀才,你老他娘的拆老子台,是不是存心给老子作对!”
    那文士刚才还文质彬彬,可一被刀架在脖子上,当时就怒吼起来:“刘疤脸,你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本秀才就是看不惯你这幅卖弄的德行。你他娘的赶紧把刀放下,否则休怪老子站松本君那一方!”
    他这么一吵闹,整个大堂当时就炸了。堂中什么扶桑武士,前朝余孽,落第秀才,外加水师的逃兵,全都吵吵了起来。
    没有了金樱姬的压制,这些人各有彼此的利益诉求,谁也都有自己的想法,自然就谁也不服谁。
    松本君看到这一幕,当时就捂着额头,一脸痛苦地坐了下来。
    毕竟这样的会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他在这股势力中很有威信,却也没有绝对实力,压制住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
    然而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门口跑来了一位小喽啰,惊慌不安道:“不好了,海寇们杀过来了!”
    吵嚷中的众人一听这个,当时就仿佛被点了穴。
    然后刀疤脸还没反应过来,疑惑问道:“什么海寇杀过来了?......咱他娘的不也是海寇,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里找咱们的晦气!”
    酸秀才也面色阴鸷起来,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言道:“哼,山中无老虎,猴子也敢称大王......那些个跳梁小丑,简直不知所谓!”
    还是松本老成持重一些,喝令这些家伙闭嘴后,才向那小喽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为何要找我们的麻烦?”
    “是张海龙的那批人,说我们突袭了他们的老巢,烧了他们的货物粮草,才杀到这里找我们报仇的......”
    松本君当时就怒了:自己这里的事情正焦头烂额,哪个不开眼的,还有闲心去烧杀抢掠了别人的老巢!
    可快速问了一圈后,没有一个首领说是他们干的。
    “松本君,你就别听刘海龙废话了,他就是看我们主人不在了,随便找个借口来找事的!”刀疤脸最先忍耐不住了,一挥刀叫道:“弟兄们随我来,先杀退了那个刘海龙,再商议如何营救金船主!”
    酸秀才闻言,当时也跟了出去,道:“不错,兄弟阋墙却共御外辱,我是看不惯刀疤脸,可也轮不到那个刘海龙来瞎掺和!”
    这两人一带头,剩下一众头领也都纷纷响应。
    松本君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这刘海龙来的,未免也太是时候了......算了,他们都去了,我留在这里也不像话,先出去杀退了那刘海龙再说!
    当下,他就喝令了一声,指挥手下的扶桑武士前去一同应敌。
    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反应了过来,略带兴奋地唤过那个小喽啰,道:“你去岸上给何大人送个口信,就说我们已遵照他的约定,开始剿杀那些海寇了!”
    没错,别管刘海龙如何跑到这里来的,也别管如何就打了起来。反正打就是打了,完全符合何大人的要求!
    然后这些人跟刘海龙展开厮杀的时候,何瑾已坐着马车赶回了海澄县。
    可天色都快黑了,他也没回自己的府上,而是颠颠儿地又跑到了李老爷子的宅中。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李府的门子一看到是何瑾,干脆都不关大门了,直接大门洞开道:“何大人,我家老爷子说了,以后您来我们就打开大门相迎,可别让手下又撞又翻墙了,他年纪大了,受不得那样的惊吓......”
    “安心了,这次不是惊吓,而是惊喜。”何瑾就神秘笑了下,然后问了句:“高公公到了没?”
    “嗯......”门子就有些诧异,然后道:“来了一炷香时候了。可什么话都没说,就阴冷地盯着我家老爷子看,快把我家老爷子吓着了.......”
    何瑾就再没解释,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李宅待客议事的花厅。
    一进去果然看到李老爷子战战兢兢地,面对着阴煞逼人的高凤不知所措。眯着眼的高凤看到何瑾进来,嘴角这才扯出一丝笑意,道:“何大人,你总算来了,再不来的话,奴婢可都要睡着了.......”
    这时候的李老爷子,忍不住想要吐槽:睡觉你哪里不能去,非要在我家这样打盹?
    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宫里的人,心理都有些那啥。看你在眼前打盹,跟看老虎打盹有啥区别?......
    吐槽完高凤,又抬眼幽怨地看向何瑾:算了,这位就不吐槽了。槽点实在太多,早已无力吐槽,只希望他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何瑾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看到这情况,当时就不乐意了:“老爷子,瞧你这神色,是不想要那几艘货船了?”
    李老爷子是真被何瑾折腾怕了,原本一点欣喜涌上心头,瞬间又被理智掐灭:无事献殷勤,必然有苦果等着自己吞,可不能那么傻了。
    由此,老爷子郁郁地开口道:“货船上的的有些货,估计都发霉烂掉了。至于那船,老朽也不奢望能完璧归赵.......”
    “哦?......”看把人家老爷子都弄成了惊弓之鸟,何瑾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笑一声后,又言道:“那往后都不想贸易了?......这市舶司的票引,我都劳驾高公公送来了,老爷子都不想要了?”
    “嗯?......”老爷子这才变了神色,看向一旁的高凤。
    高凤一挥手,身后自然有人将票引交给了李老爷子。
    老爷子仔细查看一番,上面果然是他们船上货物的登记、勘验、以及需缴纳课税等信息,跟盐引一样天头地尾,还有市舶司的印签......
    “何大人,高公公?......”陡然看到这个,李老爷子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啥好奇怪的,市舶司之前不是发布告示开海了吗,县衙那里也同意了的。你的货船缴了课税后,自然可以贸易去了。还有以后的贸易,只要让市舶司勘验不是违禁品,统统可以出海贸易......”
    “嗯?......”李老爷子神色再度大变,不敢置信地看向何瑾:被这煞星坑多后,怎么他突然办点人事,自己竟还有些感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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