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阳,作为颍水之畔的城市,底子其实并不差,只是陆续经历了几个国家的覆灭之后,失去了国家力量的维持,又要面对南北国家的竞争,自然而然地就衰败了下去。
    此时在邸阳邑的坐地户,也只剩下董姓这么一个独苗。
    蔡国部队迅速占领邸阳之后,立刻收服了董姓各支,四散颍水两岸的斥候,主要就是靠董姓或者董氏子弟。
    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董氏子弟就发现一个问题,新蔡“玄甲旅”的踪迹,突然就没有了。
    就像是,突然消失一样。
    一开始董氏子弟认为这会不会是“玄甲旅”正在作战,后来发现在入淮口附近的津渡关卡,似乎有大部队活动的痕迹,顿时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之后,又陆续发现旗号古怪的部队在“游荡”,虽然没有接触,但能够感觉到,这支部队,明显不是楚地风格。
    “诸君,传言吴国江阴子李解尽起义士讨伐蔡国,莫非……昼时所遇,便是逼阳义士?”
    “可要告知蔡人?”
    “蔡国兵临颍阴,侵占邸阳,彼时楚人在时,尚可周旋。如今蔡不如楚,更显艰难,又何必为蔡人效命?”
    “正是如此!”
    “蔡人野心甚巨,吴国江阴子李解乃是客兵,必不能久留江淮。今蔡人为狼,李解为虎,不若引虎前来,扑杀群狼。”
    “以诸君所见,‘玄甲旅’……”
    “义士尚存,玄甲不见。”
    “善。”
    很快,邸阳董氏的人,就假装不知道,只当没看到“玄甲旅”的痕迹,虽说同行的蔡国斥候也看到了义士,但董氏的人,却用“或为淮夷”这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毕竟那些义士的装扮,实在是古古怪怪的,蔡国贵族或许认得出来,但是蔡国军队中的中低阶层,还是没出过国的那种,自然不可能认识。
    是夜,“玄甲旅”还是没有消息传回邸阳,邸阳邑的蔡国驻军觉得可能有点不对,但是深更半夜的,就算察觉到有问题,也无法出去寻找。
    有什么事情,也只能等到天明。
    而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颍水和淮河的水面上,飘荡着大量的船只,除了大量物资之外,还有一部分不晕船的蔡国俘虏。
    其中就有“玄甲旅”的旅帅蔡英,让蔡英极为惊讶的是,大半夜操船的吴人,居然一个有“雀蒙”的都没有。
    他的“玄甲旅”中,都有数人在夜晚完全就是废品,什么都看不见,必须要有光亮,才能稍微恢复一点视力。
    这个发现,蔡英直接烂在了肚子里,他听说过李解,自然也知道李解的行事作风。
    逼阳之战的结果,就是大量的俘虏被李解顺着邗沟往南运输,下场如何,蔡英感觉可能这些倒霉蛋都要喂鱼。
    吴人,野蛮啊。
    “唉……”
    一声叹息,闷热的夏夜,在船上漂泊,让蔡英很是悲伤。
    “唉……”
    同样一声叹息,是在淮中城中。
    “李子何以叹息?”
    “我以赤诚待蓁,蓁不以赤诚待我啊。所谓君子相交,坦诚相待……”
    黑灯瞎火的池子中,李县长刚脱光了下水泡着。
    他娘的,这夏天不好受啊,到了夜里居然还这么热,李县长琢磨着,最少三十九度半。
    实在是热得受不了,这才又跑去冲凉。
    宅子里有个池子就是方便,加上还有冰镇酸梅汤,周围还烧了点艾草,也不怕蚊虫叮咬。
    白天跟小姨子吹牛逼,靠着一点点九年制义务教育积累的知识,终于把青蛇给糊弄的在池子里洗了个冷水澡。
    不过“小青”说了,要有礼数,所以李县长没偷看,他爬到屋顶上,居高临下光明正大地看。
    反正“小青”也没有抬头望天的习惯。
    看完之后,李县长下定决心,今晚上必须去去火。
    自己丢失已久的兴趣爱好,得捡起来。
    “李子之赤诚,是何赤诚?”
    夜里也是热,加上小姨子自己也要面子,虽然那个面子很奇怪,但她坚决不要冰块,而是把冰块让给了姐姐“白素贞”。
    然后热到不行,一听“姐夫”要去冲凉消暑,顺便欣赏欣赏夜景,然后念两句连珠妙语陶冶情操,顿时心头一颤,跟着去了。
    香烛去了之后,“小青”才穿着纱衣下水坐在石阶上,月光照耀之下,水面漂浮着木盆,盆中放着酸梅汤。
    时不时地浅饮一口,滋味真是极好。
    薄薄丝绸做的纱衣,一沾水就显得质量不行,会让人感觉是不是纱衣坏了破了没有了,总之就是看着质量很差的样子。
    要不是李县长坚持要做优良产品,他肯定也以为自家生产的纱衣,是伪劣产品。
    不过晚上只有月光,多少还是会让人眼神不太好,大概是白天多吃了几个桃子,李县长借着月光,总觉得“小青”身上带了好几个桃子。
    有大桃子,还有更大的桃子……
    “所谓桃子……不是,所谓赤诚,犹如人之降世,赤条条而来;犹如人之消亡,赤条条而去。来去赤条条,是为至诚之道!”
    哗啦!
    说罢,老李手攥装着酸梅汤的酒杯,大喇喇地从水里站了起来,“这,就是李某的至诚之道!”
    虽然看不清李解表情,但是妫蓁能够感觉到“姐夫”的坚定和诚恳,想了想,她竟是微微点头:“李子所言,确有道理。”
    说着,妫蓁将手中的杯子,轻轻地放在了身旁漂浮的木盆中,然后站起身来,缓缓地解开腰带,湿漉漉的纱衣,略微交叠,便搁置在了台阶上。
    “君子坦荡荡,小人藏鸡……常戚戚。蓁果然为女中豪杰,是女君子,真君子!”
    老李一双氪金狗眼,哪怕只有月光反射,都快要放出电来,忙不迭踩着水花就溜到妫蓁一侧坐下,然后朗声道,“来,李某敬陈君一杯!”
    喝了一口,老李顿时哈哈一笑:“酸梅小气,不若饮酒!”
    “来人,拿我‘百沙琥珀’来!要两坛!”
    “是,上将军。”
    岸上两个小婢女听到之后,连忙应了一声,走到回廊之上有了灯火,这才小跑去了库房拿酒。
    “‘百沙琥珀’?”
    一脸好奇的妫蓁,坐在那里淡然问道。
    “那是李某珍藏,非贵客不予招待。蓁乃至诚君子,岂能用这等俗物?”
    说着,老李顺手就摸到了妫蓁的手,将她手中刚拿起来装着酸梅汤的杯子接过,然后一饮而尽:“此情此景,此时此人,若无美酒,岂不可惜?”
    不多时,两个小婢女就气喘吁吁地抱着酒坛过来。
    糖渣酒其实味道还不错,李县长拆了两坛酒,一坛自己喝,一坛给了妫蓁,然后道:“李某敬陈君。”
    “请。”
    妫蓁慢条斯理倒了一爵,然后跟李解对饮。
    喝了一口糖渣酒,妫蓁很是意外,眼睛顿时亮了,很是欣喜地扭头看着李解:“李子果然至诚,这‘百沙琥珀’,诚乃佳酿。”
    “我大吴国,唯有大王才能从李某这里获此佳酿!”
    李县长说话间,又屁股在水下挪了挪,靠近了“小青”不少。
    喝了几杯之后,李县长一只手耷拉在妫蓁的肩头,哈哈一笑:“痛快,能有陈君这等酒友,真乃平生幸事。”
    妫蓁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一个酒嗝,然后银铃脆响,笑得很是欢畅。
    “……”
    这个妞的笑点,总是很诡异,李解发现她总是不经意间被某些事情给触动。
    不过无所谓,妞的性格不是重点,颜值和身材才是。
    庸俗无比的李县长向后一躺,脑袋枕着一块台阶,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亮月,也是打了一个酒嗝,然后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有酒,有美景,有豪宅,豪宅还带游泳池,游泳池还有美女……
    这他娘的不就是做工头那会儿的梦想吗?
    实现的真容易啊。
    “共此时?”
    微醉的妫蓁,凑近了李解脸颊便,吐着含香带酸的酒气,一双仿佛永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盯着李解看着月亮的双眼,直愣愣地好一会儿,才道:“何人共此时?”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一条江东的狗,在跟李某同看一轮明月。”
    撇撇嘴,粗鄙之言脱口而出,只是妫蓁却没有说什么礼不礼的,反而又笑得宛若银铃,她的笑声很甜很好听,很不一样。
    “你这妞的笑点啊……真是低。”
    “?????”
    歪着脑袋的妫蓁,一脸懵懂,只是她此刻侧着身子,自然是蹭到了李解的肋部胸膛,仿佛是过电一点,挠人的心痒痒,让人又是舒服又是急躁。
    片刻之后,却见这懵懵懂懂的青蛇精,居然饶有趣味地自己踢腾着水花,然后自己被自己给逗笑了。
    见她如此,李解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咕嘟咕嘟连喝两口:“哈……”
    “李子当真狡猾,竟是偷饮佳酿。”
    说着,妫蓁伸出一根尖尖手指,在李解的鼻子上,嗔怪娇叱一般地点了一下。
    叮!
    李解把手中的铜爵一抛,还管那许多,一把将青蛇精从水里抱了起来。
    “呀!”
    “嘘……小点声,莫要吵醒你姐。”
    “嘻嘻,李子果然至诚君子。”
    “我不但至诚,我还至深!”
    抱着妫蓁,李解一路小跑,到了大屋门前,一脚踹开大门,进门之后,随手扯了一把罗帐,胡乱地把妫蓁身上的水擦干,到了榻前,轻拿轻放,微弱的光亮之下,那双永远好奇的大眼睛,此刻越发好奇地看着李解。
    她看着李解忙不迭地擦干自己身上,好是一阵忙活之后,也跟着躺在榻上,同样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李子在看何物?”
    “有云:君子如玉。”
    然后李县长伸手缓缓地抚过,一遍、两遍、三遍……
    “故李某在看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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