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楚州(后世淮安)城头张悬着一张张巨大的渔网,宽阔的城墙顶之上,士气动摇的守军在军官们的督促下排列出一个还算规整的阵仗。
    弓弩手们排好队列,马面上还有残存的几具八牛弩也已放箭入槽,只等发射。同时仅剩不多的一些石砲也做好了准备。
    一切都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但是作为楚州宋军总指挥的刘延庆却在叫儿子悄悄做好准备,做好跑路的准备。
    是的,楚州在北军的进攻下已经坚持了好多天,但今天却很可能就是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事实上错非幸运,三天前北军发起的那次总攻,就已经能把楚州拿下了。
    可老天爷站在了南军这边,在最关键的时候后方送来的军械总算到了,突如其来的一场霹雳弹浇灭了北军的激情。
    霹雳弹就是南军为区别于北面的震天雷而给自己的仿制品所取的名字,威力要比震天雷小很多。
    但今天他们还能有这般的幸运吗?
    城头上出奇地宁静,早前还奔走呼喝的军官们已经各就各位,警惕地注视着城外的北军。
    对方显然已经作好了准备。黑压压的人群就弓弩射程之外,数以千计的甲兵围在一架架云梯车四周,而他们的前面就是一列列高大的木簰,以及躲在木簰后的石砲和八牛弩。
    就跟汴梁城一战一样,军械药粉上的消耗远远超过了补充,当这一势头无可更改的时候,楚州之战就也尘埃落定了。
    一望无际的北军集群行动了来,军旗飘扬,无数人的欢呼呐喊此起彼伏。军兵士气沸腾,斗志昂扬。
    巨大的声响在楚州上空久久回荡!
    木簰、弩车、砲车在一点点向城头逼近,号角声陡然响了起来,城头上的守军上下都觉得自己的心猛的一沉,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兵器!战场上,只有这手里的家伙才是他们有力的依靠!
    北军的呼号声瞬间到达了顶点!守军的八牛弩也开始发威。
    但因为药粉的差异,守军八牛弩的爆炸威力真的有点够呛,但对于城下的弩车和砲车言真的没啥用。因为北军的八牛弩那都是躲在木簰后头呢。
    弩枪威力再了得,也只多是扎穿木簰,不可能尖针捅薄纸一样,轻易地就穿过去,何况弩枪枪刃下还绑着药粉带,那药粉爆炸也只能炸木簰的。
    也只有当弩车拉开自己与前面木簰的距离,要对着楚州城头放箭时候,才有可能被城头的弩枪直接命中,但这几率真的太小了。
    尤其是在楚州城头的八牛弩已经寥寥无几的时候。
    今日的总攻就像刘延庆预想的一样,当北军的石砲贴近城墙二百步后,当一颗颗震天雷被甩到了楚州城墙上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颗颗震天雷划过长空,呼啸着向城头敌群落去!当那震动天地的剧响大作时,守军将士看到就是一片地域场景!
    鲜血飞溅,残肢断臂横飞,没人能在这种情形下继续作战的。
    护城壕早就被填平,一架架云梯车被送到了城墙下,北军的甲兵们跟蚂蚁一样迅速的冲上城头。
    当然还有守军在抵抗,但那就是大江大河中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转瞬就被铁甲洪流湮没。
    至于刘延庆在城内布置的一些手段,比如街垒和内墙之类的,前者不堪一击,后者倒是给进城的北军增添了一些麻烦,但双方士气相差太悬殊了,那麻烦就也只是一些麻烦。
    尤其是杀入城中的薛广叫人大喊“刘延庆已逃”之后,守军的士气彻底清零。
    接着折彦质命薛广、张琼二将带兵马不停蹄地追击,再在高邮军大败刘光国。
    这刘光国正是刘延庆的长子,刘光世的兄长。
    历史上他与刘延庆在第二次东京保卫战失利时率兵万人突围,被金人追上,悉数战死(好歹没降)。刘光世便得了父萌,还有了一个忠臣之后的光环,在南宋一路走下去是顺风顺水。
    而在这个世上,刘光国和刘延庆都没死,那刘光世的发展就远不如历史同期了,只是跟在父亲左右任事,而刘光国却独当一面,被赵桓派去了耿南仲手下整顿江南兵马军械。
    楚州先破,高邮又失,被楚州堵在北面多时的北军眨眼就杀到了扬州城下,这消息传过长江后,建康听闻此讯,全城震惊!
    赵桓早在自己还没赶到扬州时候,便急调提领海舶张公裕和明州(宁波)水军统制官徐文率军勤王,赵宋本是没有水师的,也是他在有意的经营江南后才使人组建了水师部队。
    等他过江了之后,更是大肆的扩建水军,便刘光国手下都有水军统制张崇、耿进二将。
    这防备的就是今天。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候,赵桓又对这些水军们不信任了。
    这一是不确定如此局势下会不会有人降了北军,二是不相信这些水军真的就能拦下北军。
    于是,一个声音又一次在他的心底里生出来——迁都。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逃跑!
    建康城内,恐慌的情绪在四处蔓延。
    他们可都已经不闻刀兵声许多年了,陡然间大祸临头,叫城内的百姓们真能不人心惶惶?
    锦衣卫伺机放出一道道谣言在京城四处风传,其中有一种说法尤为的牵动人心。说是官家准备放弃这南国之首的石头城,要退去川蜀,巡幸成都。这比赵桓要往浙中逃跑更能刺激他们。
    大批跟随着赵桓南下的太学生们骚动了起来,他们在一些时候总是很积极的,这次就又堵在行在外,要朝廷给个说法。
    有了从前血淋淋的先例在,内侍们还有一些个官员,乃至是宰臣都打死不出宫门一步,耿南仲知道自己不招士林待见,所需就在行在里不出来了。
    最后赵桓只能叫显谟阁侍制王棣出面安抚太学生和被太学生‘招引’来的百姓。
    王棣是王雱的嗣子(继子),王安石的嗣孙。
    王安石可是建康城的骄傲,虽然人不是江宁人士,但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随着父亲王益生活在江宁。他在江宁度过青年时代,又来此两度守孝、三任知府,前后生活了近20年。可以说这儿就是他的第二故乡,而江宁府人对于王安石自然也很是亲切。
    王棣能说什么呢?面对着数以万计的军民百姓,只能信誓旦旦地表示,所谓弃守建康的说法纯属子虚乌有的,实为北地细作放出的谣言,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可恶行径。百姓们不要妄加揣测,那就中了北贼的恶计了。
    可事实上呢?朝堂上的君臣大佬们可一个个正在争执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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