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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五叔现在到哪里了?”掖县府衙里,郑芝龙紧了紧裹着身上的大衣,用略有些疲惫的嗓音说道。
    没想到他又生病了。
    就带着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赶来莱州的路上,吹了点小风受凉,偶感风寒。郑芝龙初起还没在意,然后人就在这掖县住下了,还一待就是小十日。
    这个结果实在叫郑芝龙始料不及。
    房屋里火盆烧得暖暖的,在这冬季来临的时候,房间内的温度也能维持在零上十度左右,但郑芝龙这病似乎就是好不了了,最开始躺了两天,不仅没好,反而把脑子都躺迷糊了。
    鼻涕、鼻塞,浑身难受,骨头节都是酸的。
    郑芝龙觉得自己是得了重感冒,难受的一笔。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他,只能留在莱州,而把前方的战事交给郑芝豹。
    不过虽然身体状况欠佳,但郑芝龙依然不打算休息。
    郑森看了眼鼻子都被拧红了的郑芝龙,清了清嗓子,回道:“五叔已经进入青州境内了。豪格率军与五叔略有交锋,现在已经放开了昌乐。”
    “西面有没有新的情报传来?王鳌永呢?祖可法呢?”
    “王鳌永还在济南。至于祖可法,有消息说他已经领兵三万兼程东来,鞑子怕是不会放弃青州了。”虽然豪格让开了昌乐,让开了青州的东大门。
    郑芝龙闭上了眼睛。
    在青州打一仗也好,距离登莱近么。比打济南强多了。虽然青州城挺坚固的,上次攻防战里,更是没受到打的破坏。李士元,还有郭升,两人现在还在沂蒙山里窝着呢。
    不过郑芝龙并不担心他们,用屁股都能想到,随着郑芝龙在登莱发起反扑,二人的日子肯定不会差。
    现在大江南北都乱作了一团,南明‘百万’大军忽然北伐,在这个时间点北伐,很多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崇祯帝已与李自成勾搭一处了。
    要不然大明怎么就会来救李自成?
    可不管这崇祯帝是不是已经与大顺天子达成了秘密协定,横竖‘百万’明军已经北上了,这是事实。而且一路上都是势如破竹。
    趁虚而入么,这战斗打的不要太痛快了。
    多路大军齐齐北上,完全是入了无人之境。开封府已经被许定国拿下;汝宁府也被刘良佐轻易攻取;金声桓、李国英从汝州偷袭洛阳也是得手,阵斩驻守河洛的清中原提督金玉和。满清一干残兵向东没得逃跑,只能向西逃去了陕州(三门峡)。
    而高杰、刘肇基也冲进了兖州,曹变蛟随后跟进,大军是直指滋阳。
    那消息也已经传遍了天下,但就是不知道沂蒙山这地方有没有听到,又或是有多少人听到了。横竖只要有几个耳聪目明的聪明人在,二者的小日子就会舒坦很多。
    郑芝龙现在就指望着江哲能早点穿过青州,在自己主力兵马攻略济南的时候,江哲也领着大军去曲阜好好地游逛一圈。
    别看曲阜都已经是洪承畴嘴边的肥肉了,但就他对洪承畴的了解,这人怕是不会对曲阜孔氏下手的。
    崇祯帝的忽然北伐,直打破了郑芝龙的算盘。在曲阜事儿上,他竟然落在了明军的后头。
    “江哲呢?依旧没消息传来?”
    郑森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自从江哲领兵出胶州,收服了高密、诸城之后,那消息就断绝了。
    从诸城到兖州,需要穿过偌大的沂蒙山,也不知道他跟李士元、郭升有没有取得联系。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这样的情况下彼此是很难保持消息的畅通的。
    郑芝龙刚想骂娘,就觉得鼻子痒痒,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这他娘的别是有人在骂老子吧?”
    这就是他“马不知脸长”了。这个时间段里,明里暗里咒骂郑芝龙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啊。
    登莱两府的士绅就是第一批。
    随着大军反攻登莱,那一同到来的就是针对两府之地的‘大清算’。
    登莱两府的士绅那是齐鲁境内第一波倒霉蛋。
    他们倒霉还倒霉在自己就在登莱,这两块地儿是郑芝龙早早就盯上的。这里的士绅地主等等,自然就要通通的扫荡干净,这样才好玩计口授田,这样才好让郑氏在这儿真正的扎下根基。
    黑冰台对于登莱士绅们的‘日常行为’早就做了评估,哪几个该死,哪几个不该死,但也罪过不小,哪几个人是真正的没啥罪过——除了对鞑子低头外,一切都清晰在录。
    在大军前头反攻,后续部队就开始了‘清算’。
    或是把人提到县城当众砍杀,或是囚禁起来,等来年就送去南洋。还有的人,家里被留下了亩的地,其余的土地则被全部没收……
    而且后者的数量在登莱士绅之中占据了大多数。原因不是登莱的士绅地主们心善,而是他们就在郑军的刀口边,一个个唯恐被郑军清算了来,虽然城头飘着清字旗,却谁都不敢放肆。
    但现在郑芝龙已经不是在戳他们的肺管子了,而是直接操刀子切大腿,还是一切一对。
    这可把那些‘良绅’们给逼疯了,这是要他们命啊。
    纵然很多人都怕死,可还是有不少士绅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组织家奴抵抗是其一,集群一处上新复辟的明字号衙门闹事是第二,要不是鞑子实在离得很远,保不准都有人会与之暗通曲款,以待王师前来拯救他们了。
    士绅地主们绝望了,老百姓们就高兴了。
    虽然这分到手的田地不算是他们自己的,这些都是朝廷的地,只是朝廷把这些地租给了他们耕种了。但那也是天大的好事情好不好!
    朝廷的官田才多重的税赋啊?地主的地又是多重的税赋啊?
    比都没法比的好不好。
    现在官田只要一成的农税,就缴纳一成,剩下的都是老百姓自己的。这消息传出来后,登莱之地不知道多少老百姓都哭了。
    这可是天上掉金子的美事,更美的是,这金灿灿的大饼直接掉到了他们头上。
    那些得知了宣告的农民们,哪一个还会去想地主,想秀才公、举人老爷。实打实的利益才是第一的。
    大明朝的田赋其实很低的,尤其是官税,就算加上摊派也算不上高。老百姓饥寒交迫与田赋其实没什么关系,甚至是与想象中把百姓们都逼的没有活路的苛捐杂税也没啥大关系。真正把他们逼到绝路上的,还是额外支出。
    但是,往日里他们一年的收获一半以上都要交地租,可现在这些都省下来了。那省下的就都落进了他们自己的嘴里。这就算还有那般多的苛捐杂税和贪官污吏的压榨,他们觉得自己也能活的很幸福了。
    郑芝龙倒是叫人宣讲苛捐杂税和贪官污吏被取消的取消,被砍掉脑壳的砍掉脑壳,然而百姓们都不相信啊。你不让他们真正的享受一次‘真实’,他们就永远也不会相信那是真的。
    而郑芝龙现下手里的宣传队,也不足以让老百姓们相信这一点,只是一个计口授田,就已经让宣传部门忙的脚不沾地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没必要急着却推广这一切啊。
    又不是要到夏粮秋收的时候,现在是十月里,距离夏粮收获的时候还早得很呢。
    你就是给老百姓们说什么是摊丁入亩,什么是火耗取消,什么什么杂税都给砍掉了,这都没到收税的时候呢,你急什么急呢。
    再直白点说,明年的时候你还在不在登莱吆五喝六的,那还保不准呢。还是先应付眼下的事儿,一步步的来。先把计口授田给搞定搞完美了,再来做其他的事。
    也是因为这一点的不准确,那些个士绅们,真豁出去要跟郑芝龙拼个鱼死网破的并没有几个,大多数人还都在默默等候着他们的大清天兵,等候着大清朝的王者之师归来。
    “先笑不是笑,笑到最后才是笑。”等着俺大清天兵杀回来,那丢掉的一切,就叫那些泥腿子们都乖乖的给俺送回来。
    对比满清入关后的一系列政策,郑芝龙这种奸贼才是士绅们恨之入骨的生死仇敌啊。
    “郑芝龙,真坏的比鞑子都坏!”
    郑芝龙现在怕就是分化成千千万万个小人,那也逃不过漫天压来的咒骂声。
    而就在郑芝龙对着登莱的士绅们抡起屠刀的时候,燕京城里的多尔衮正笑开了花,但他不是在笑话郑芝龙,而是在笑话金陵城的崇祯帝。
    对于南明朝廷的反击,多尔衮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就是暴跳如雷。他也的确立刻派人告知多铎和阿济格,让二人尽可能的结束与李顺的战斗。但基于满清对明军的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多尔衮虽然愤怒,但他绝不害怕。
    甚至随着丢城失地的消息不断地传来,他还哈哈大笑。
    崇祯帝这蠢货真是愚不可及啊。
    明军多路北伐,大军也的确势如破竹,轻而易举的拿下了一个又一个州府。但随着这些州府的沦陷,响起的不是士绅们对大明朝的歌功颂德,而是士绅们的怨声载道,而是北地士绅们的哭爹喊娘。
    北伐的各路明军,简直是把他们当成了案板上鱼肉,任意随意的宰割。
    有消息说,现在都已经有大量的中原士绅逃过了黄河以北,还有大批的兖州士绅和东昌府、济南府的士绅都在向北逃窜。
    天见可怜,那鲁西北和鲁西南可是被满清蹂躏的不轻,杀戮百万绝不是笑话。但现在这些地方的士绅竟然在朱明和他大清之间选择了大清。
    这不是崇祯皇帝送上的一份大礼,又是什么?
    丢失了大片的地盘算什么?只要把主力从山陕抽调回来,哪怕便宜了李自成呢,只要大军在握,即便明军都已经杀到燕京城下,他也有把握一战克敌。
    多尔衮根本不把清军现在的受挫放在眼里,空虚的中原和齐鲁西部算个甚,他真正看重的是这些地方的士心。
    大清入关这两年里,政策上的一次次怀柔,也只能让这些士绅暂时安分下来。两年来潜移默化的效果都比不得崇祯帝的这一回北伐啊。“中原有此帝王,真我大清之福。”
    何况任由明军的百十万大军缩在长江一线,拥有地理地势,便以防御。还真不如放他们来到中原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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