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只呢?”
    他在那只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了广场的出口,这里是条三叉路,一条向右的石头窄路通向那座古迹般的小镇,还有一条宽阔多的石板大路,就是他们来时的路,通向通天塔下。惨剧就在这个路口发生的。四辆板车一侧的轮子被炸飞了,倾倒在地,那尊手持长笛的雕像也斜在地上,像是侧卧的巨人。前面拖着车的“独角”大马全倒在了地上,有些被炸成了碎片,有些被雕像压着起不了身,昂着颀长的脖颈发出悲怆的鸣叫。和灰尘、泥土混成一团的积血厚厚的铺了一层,朝着海边流淌。萦绕着的血雾随着风在漫漶,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铁锈味道。几枚布满血点的纸风车,好似蒲公英一样,在冷风中盘旋。
    尼古拉斯和瑞贝卡他们阴沉着脸,站在比路面高了一点的石头堤岸上沉默不语,仿似一行没有表情的泥塑。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瑞贝卡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心力憔悴的说。
    成默倒是知道为什么,当你熟知蜥蜴人的历史,就会知道要说到玩‘恐怖主义’,开着飞机撞大楼的那些狂信徒,和蜥蜴人相比,连弟中弟都算不上。人家才是真正的开山鼻祖和恐怖主义大师。要说起来,蜥蜴人惨是真惨,狠也是真狠。和这片大陆上的民族基本都有仇怨。攻陷了耶路撒冷,摧毁了圣殿,害的蜥蜴人四处流窜的尼布甲尼撒,就是蜥蜴人最憎恨的人之一。
    李容绚低声道:“因为古巴比伦灭了蜥安王国,还囚禁了他们的国王和精英,历史上称作《巴比伦之囚》。”
    “瑞贝卡,别代入太深,这不过是遗迹之地,和历史并不一样,它不过是场游戏。”尼古拉斯深吸了一口气,“眼下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把这座雕像送到通天塔的入口。”
    金柱基脸色惨白,“攻略里面好像马车没了,好像没有人能完成把雕像运送到通天塔下的任务?”
    “对。”尼古拉斯点头,“因为人力拖车不仅消耗能量,还容易被士兵攻击,幸好我们有令牌,可以避免被士兵攻击,这能减轻很大的负担。”
    “还能找到一些马吗?”金柱基问。
    “不是‘血月’的版本肯定不能。”尼古拉斯说,“‘血月’的版本我不能确定。”
    “也许我们可以问下那些士兵。”李容绚说,“或者最好能找到雅列。”
    金柱基苦笑,“雅列还会理我们么?”
    瑞贝卡低声说:“抱歉,都是我惹的麻烦。我先去想想办法。”说完她立即化作了一道虚影,彪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卫兵队长。
    金柱基叹了口气,“万一我们找不到马,是不是只能人力拖着车直到通天塔下面?”他又问,“我们可不可以就在这里把雕像毁掉,然后和维尔戈教官他们汇合走通天塔外围?”
    尼古拉斯沉声说:“不可以,因为我们没有并没有接到毁掉雕像的任务。如果由我们毁掉雕像的话,那么不仅六十六层过不了,苦路的通道也打不开了。”顿了一下他说,“假如说,我们找不到马匹的话,就只能靠人力拖着雕像走,这就非常考验我们的能量储备和恢复速度,像我的话,一个拖着车走,全速前进最多可以坚持半个小时多几分钟。”
    马格努斯和金柱基异口同声的惊道:“能量消耗这么高?”
    尼古拉斯点头,“得庆幸我们还有令牌,没有令牌,麻烦就大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嘉宝,猛的开口叫道:“我们现在有比没有令牌更大的麻烦。”
    众人全都看向了嘉宝。
    嘉宝轻声说:“我们已经联系不上维尔戈教官他们了。”
    “什么?”马格努斯五官都凑到了一起,“不可能吧?没道理啊!”
    几个人纷纷打开了通讯系统,血色月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阴郁沉重。
    长久的缄默过后,马格努斯问:“他们开启了屏蔽模式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不想和我们沟通。”金柱基苦笑,“要埋伏我们。”
    马格努斯摇着头说,“我不理解,有必要吗?”
    “记得刚才雅列说的话吗?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和误解永远无法消除。通天塔就是尼布甲尼撒修建起来以消除人类之间的误解的。”李容绚说,“虽然我们知道我们可以毁掉雕像和他们一起走外围,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必须完成雕像的修复。”
    脸色惨白的嘉宝说道:“换句话说,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们的任务是不是毁掉雕像,还要杀掉我们。”
    “所以这狗娘养的‘血月’还是有中心思想的遗迹之地?”马格努斯龇牙咧嘴的说,“难不成我们通过之后还得做出理解分析才能拿高等级评价?”
    金柱基自我解嘲的说:“前提是我们能通过。”他仰头看向了通天塔,“其实就算我们能和维尔戈教官联系上,通过的希望也很渺茫,现在只剩下34个小时,走外围,时间有点不够了。”
    几个人相视默默不语。
    沉闷的气氛中,一阵冷风吹开了浓重的血腥气,面容黯淡无光的瑞贝卡回来了,她站在尼古拉斯身侧,等待了几秒,才悻悻的说道:“车好修,但没有能够拖的动这么重雕像的挽马了。”
    “那就我们自己拖吧!问题也不大,两个人一组,轮换着来。”尼古拉斯环顾了半圈说,“其他有什么事,上路再说。”
    第三十九章 通天塔(13)
    一把如光的剑洞穿了他的胸膛。
    让噩梦中的拿破仑七世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他大口的呼吸着,眼前还是卧室中的漆黑的景象,合金窗帘关的很紧,灯也没有开,黑暗中唯有躺在一侧正在充电的“七号”,胸膛中央散发着一圈微微的碧蓝光圈,像是遥远的出口,又像是近在眼前的枷锁。
    他凝视着七号和雅典娜如出一辙的面孔,在充电的时候,她最像是雅典娜,缺乏生动的表情、冰冷、没有人情味。倒是激活的时候没有那么像,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比雅典娜本人丰富的多。他不清楚这个设定是为什么,有些时候他会想是不是雅典娜面对成默的时候,无论眼色神情还是肢体语言,都会变得灵动多彩,不像是面对他一样,那般冷酷无情。
    转念又回到了刚才的梦,他不断的逃跑,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在残存的古迹和新建的楼宇,那画面与多年前他追逐成默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时过境迁攻守易势,他变成了那个像老鼠一样逃窜的人。
    然而糟糕的是,他拼尽全力,仍没能逃过那把审判之剑。
    “我不会轻易的死去,我的生命有更重要的价值。”
    拿破仑七世宛如告白般的低喃,他将手贴在了七号很有弹性却发冷的脸颊,感觉自己的手指就像是火焰,点燃了七号如石膏圣象般僵硬惨白又完美无瑕的面孔。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他警惕的看向了床头的呼叫器,手已经握住了就放在枕边的权杖。在呼吸般明灭的蓝色光圈映照下,他的眼睛就像是红色的孔洞。
    连续鸣叫的声音和闪烁的颜色都正确,他起身按下了应答,呼叫器的屏幕亮了起来,克洛特·盖昂出现在了上面,“陛下,鱼儿上钩了。”
    “本纳·尼尔森?”
    “陛下果然洞若观火。”克洛特·盖昂不露痕迹的拍了下马屁,“就是他。并且只有他,其他人几乎没有考虑过播‘血月’,只有他追到了半岛电视台,还尝试过购买独家转播权。”
    “现在就看更大的鱼儿会不会咬钩了。”拿破仑七世呼吸稍微变得急促了一点,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布置改变世界格局的阴谋更激动人心了。他的大脑瞬时全部清空,包括那把洞穿他胸膛的光剑。他没有立即告诉克洛特·盖昂接下来该怎么办,而是按下了床头柜上的开关,正对着床的白色幕墙跳出了投影。穿着黑色宫廷礼服的自己,出现在了夏乐宫的会客室,周围坐了一圈来自其他小国无关紧要的客人。
    那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是“三号”,顾名思义,是他的第三个替身。他的本体呆在这个三十平方的房间里已经足足三年了。这三年里,他除了使用载体,本体没有踏出这个只能从内部打开的合金避难所一步。
    他的前任菲利普神将怎么死的,没有人比拿破仑七世更清楚。
    “让三号回办公室。”
    “好的。陛下。”
    “通知博尔文和马吕斯过来。”
    “好的,我马上就通知他们。”
    拿破仑七世点了点头,“把本纳·尼尔森正在直播‘血月’,并且路西法此刻就在里面的消息,以密电的方式通知爱德华神将。再联系‘小摩根’,就说第三神将要对他动手,让他提高警惕。”停顿了一下他又问,“还是我亲自给他打电话算了,我就隐晦的告诉他,最好来巴黎参加我的婚礼,这样可以趋吉避凶。”
    克洛特·盖昂立即补充,“多余的信息让他自己去查?以摩根大人的性格,这样的确会更合适一些。不像是爱德华神将,不管对方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他都会自己查证。”
    “不错。”拿破仑七世说,“还得激活夜莺,务必弄清楚爱德华神将的动向。”
    克洛特·盖昂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局势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激烈,这将是继“黄昏之战”之后,最后仅剩的六位神将与圣女的终极一战,胜负已大致写好了剧本,就等角色登场。他深深的点了下头,沉声说:“明白了。”
    “最后……”拿破仑七世突兀的停止了说话,低头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七号”良久,才轻轻说道,“请康斯坦丁教宗来,就说我希望他能为‘七号’施洗……”
    “陛下!!!”克洛特·盖昂先是激动的呼唤了一声,随后滚动了一下喉咙,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问道:“陛下……你真……真要要这样做吗?”他的声音经历了电波的渲染,愈发的颤抖,但这颤抖里,并没有恐惧的情绪,更多的是无力和悲伤。
    “盖昂,你以为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这几年过太痛苦了吗?”拿破仑七世的声音十分平静,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凝固,“不……”他说,“并不是,是因为只有彻底的埋葬一切,才是唯一的生存之路。”
    ……
    “哎~按照我们的速度,无论走哪条路好像都来不及了。”金柱基坐在“七音蛇”雕像的肩膀上垂头丧气的说道。也不知道是马车太过颠簸,还是他心中焦虑,即使是沉重轮毂碾过石板路,所发出的隆隆雷鸣,都遮掩不住他语句里的颤抖。
    “尽人事,听天命。”李容绚倒是回答的安宁平和,她的脸上也流露出释然,仿佛早就把生死之事给想通了。
    金柱基像是被李容绚的语气给感染了,笑了笑,扭头看向了车辆的右侧。“七音蛇”雕像手持的粗大金属蛇杖,不仅延伸到了车外,还高出了雕像一大截,成默正盘腿坐在那颗栩栩如生的金属蛇头之上。在他的前面,尼古拉斯和瑞贝卡一左一右拉着绳索拖着板车向前飞驰,暴躁的气流和雕像巨大的头颅撞开了两侧枝叶繁茂的枝丫,掀飞了黄绿色的树叶,密密麻麻的叶片一批又一批蜂拥而至,如雪花般肆虐的乱舞,他就在落英缤纷中遥望着通天塔。
    “喂~路西法大人,都这个时候了,透露一下有没有什么速通‘天路’的秘籍吧!”金柱基用玩笑的口吻说。
    成默回头,“秘籍?”他并没有因为金柱基的调侃而生出别的情绪,依旧很礼貌的回答道,“真抱歉,没有。”
    金柱基耸了耸肩膀,“你的回答不对,在怎么都应该是‘v我50我就带你飞’,又或者‘我是科比,其实我并没有死,给我打钱,我带你去看洛杉矶早晨四点钟的太阳’这类的话。”
    “不用v我50,我都能带你通关。”成默说。
    金柱基楞了一下,开心的笑了起来,“哈哈~~你人还怪好嘞!我认可马格努斯的说法,你确实挺有幽默感的。”
    同样坐在巨像肩膀上的马格努斯也笑了起来,认同的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诚恳的骗子了。至少很敬业。”他看向了成默,“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真心觉得……怎么说呢,有种冷笑话那样的反差感,就是明明很一本正经,但就是很好笑……越说越不对……好吧!路西法大人是我的表达能力有限,总之,今天就算是路西法亲临,我都不认,我就只认你……”
    成默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只认我?”
    马格努斯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不是故意的。”成默说。
    “哈哈~~~”马格努斯大笑着说,“我就说你是个特别擅长说冷笑话的人吧!”
    “fuck!你们能不能闭嘴,大家都快tm得去见上帝了,你们还在这嘻嘻哈哈!”嘉宝突然暴走了一样,生气的大骂,她那甜美的夹子音完全消失不见了,口气也粗俗的不像是刚才那个有情商有礼貌的大家闺秀。
    马格努斯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的看着嘉宝,仿佛刚刚才认识她,“你……”
    “你个屁,老娘早就厌倦了,如果不是为了流量和热度,谁tm想陪你来什么狗屁天路。现在都这样了,你们还不赶紧开动脑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嘉宝没好气的骂道。
    “就是……就是因为……没有办法……可想了,才这样啊!要不然……越紧张的话,死的就越快……”大概是还没有适应嘉宝崩塌的人设,马格努斯说话还有些结巴。
    嘉宝冷哼了一声,挥手满腔颓废的说:“累了,赶紧毁灭吧!”她的语调倒不是神经质的歇斯底里,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放纵。
    “所以你一直都是装的?”马格努斯不敢置信的问。
    “哪个网红不卖人设?”
    “那你刚才说很后悔昨天没有和我上床,还亲了我一下?”马格努斯站了起来,双手抓着嘉宝的胳膊问。
    “都是节目效果,想利用你炒下cp而已,虽说你继承顺位不高,但好歹也算个王子啊。这是我参加这期陪练班之前就想好的剧本。”嘉宝一脸无所谓的说,“就是他妈的没想到现在变成了悲剧剧本。”
    马格努斯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放下双手,洒脱的笑了笑:“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嘉宝直接了当的点头。
    马格努斯强掩失落,佯装冷静的说:“所以你的最终目标是参加拿破仑陛下的婚礼?”
    “是。”
    “我就知道。”
    “你知道个屁。”嘉宝冷笑着说,“我的目标是刺杀拿破仑……”
    “什么?”
    不止是马格努斯,其他人,包括成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震撼到了,张大嘴巴惊愕的看着嘉宝。
    “我们这个组织名叫‘路杖’,我就是这个组织的副会长。这一次就是肩负着刺杀拿破仑的任务!”
    “啊?”
    “‘路杖’是什么玩意啊?”
    除了李容绚,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路杖’是路西法的路,‘杖’是指拿破仑七世的标志——七星元帅权杖。‘路杖’是路西法和拿破仑七世的cp组织名称!”李容绚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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