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埃文斯太太又对谢旻韫和成默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谢旻韫再次说了“没关系”,然后回头继续看菜单,一边看菜单一边咬牙切齿的用中文说道:“姐弟?我看上去比你老?”
    “啊?我的意思是学姐和学弟……只是把学字省略了……”成默没有料到谢旻韫也会介意年龄这样她不应该介意的问题,另外,说实话,谢旻韫确实显得比较成熟,这个无关长相,而是身高和胸的问题,而他则长着一副娃娃脸,又瘦弱,因此从外表上看他和谢旻韫是很不般配的……
    “言不由衷,你这个人表面看上去老实可靠又沉默寡言,实际上却是个老奸巨猾的伪君子……真是白瞎你爸给你取这么好的名字了!”谢旻韫冷笑道。
    成默相当无语,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戳中了谢旻韫的痛点,小声说道:“你爷爷还希望你胸怀宽广呢?可你怎么这么喜欢睚眦必报?”
    “我怎么胸怀不宽广了?”谢旻韫狠狠的瞥了成默一眼。
    成默扭头,便看见谢旻韫高耸挺拔的匈部,于是他没有说话,立刻把头转了回来,盯着坐在他前面的人的后背。
    谢旻韫自然也注意到了成默目光刚才落在了哪个地方,气的说了句:“流氓!”
    成默无奈的说道:“我又怎么了?”
    谢旻韫咬着嘴唇,“你刚才看什么看?”
    成默淡淡的说道:“佛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我只是依佛法如实观照,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多想一分,也不会少想一分。所以,施主,是你想多了!”
    “油腔滑调,看来你真是跟那个不靠谱的师傅学坏了……”谢旻韫冷道。
    “点什么吃好?”成默知道不能继续就这件事说下去,直接看着菜单问道。
    谢旻韫楞了一下,然后专注的看起菜单来……
    ……
    埃文斯夫妇带着瑞贝卡离开餐车时还专门跟成默和谢旻韫道别,走的时候,瑞贝卡又跟成默和谢旻韫给了糖果,不过她悄悄多给了谢旻韫一颗,长的漂亮就是讨人喜欢。
    成默看着手中的糖果,心中天人交战,纠结了一下,回头喊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埃文斯夫妇,问道:“埃文斯先生,我很喜欢这种糖果……等下我能拿别的零食和瑞贝卡换一点吗?”
    这样的要求让埃文斯夫妇有些吃惊,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过埃文斯依旧笑着说道:“不用换,你等下过来9号车厢9—12号包厢拿就是……瑞贝卡很喜欢吃糖果,所以我们带了不少……”
    成默嘴角弯了一下,“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埃文斯牵着瑞贝卡和埃文斯太太转身离开餐车。
    接下来谢旻韫没有和成默说话,两个人在沉默中把粗糙的俄罗斯菜吃完,随后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谢旻韫没有立刻坐下,反而冷冷的看着成默,“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看到拿破仑家族的纹章叫我不要说话?”
    成默从谢旻韫身边挤了过去,在属于他的沙发上坐下,一边脱鞋一边轻轻说道:“我觉得你最好在叶卡捷琳堡下车……”
    “什么意思?”谢旻韫皱着眉头问。
    “字面上的意思。”
    “成默,你最好说清楚。”
    “我觉得有危险,所以以防万一而已。”成默淡淡的说道。
    “危险?莫非你还真发现了间谍?”谢旻韫狐疑的问。
    “有所怀疑!”成默面无表情的说。
    成默也就昨天吃饭出去了一下,就会有收获?怎么可能,谢旻韫不是很相信,“你不会因为李叔叔随口说的‘间谍’就小心谨慎成这样吧?我可以告诉你,你绝对想多了,这件事不可能交给你!况且就算有间谍又怎么样?难倒不该是我们通知李叔叔把他抓起来么?”
    “情况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事情和拿破仑家族有关系?”谢旻韫问。
    成默叹了口气:“这个事情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我多的是时间听你说清楚,如果你不说清楚,那就请你也在叶卡捷琳堡下车,你下我就下。”谢旻韫斩钉截铁的说道。
    成默没有在开口说话,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从谢旻韫放在塑料袋里的一大包零食中拿了一些适合小孩子吃的出来,又找了个塑料袋装好,“我去看看埃文斯先生一家……”
    “我也去。”谢旻韫咬了咬嘴唇,心想:“莫非这一家子问题?可他们看上去很正常啊!”
    成默没有阻止,和谢旻韫一起去了埃文斯一家所在的9号车厢,走到9—12包厢时,两人看见包厢的门开着,这时埃文斯正在教小萝莉说英文绕口令,车厢里响着小萝莉那稚嫩的童音,“any noise annoy an oyster,but a noisy noise annoy an oyster more。”
    见到成默和谢旻韫真的来了,埃文斯先生和埃文斯太太立刻客气的从床边站了起来,跟两个人礼貌的打了招呼,请了两人进来坐,但并没有在餐车相遇时的那么热情。
    成默看了眼车厢里,设施什么的都没有头等车厢的好,还是两张高低床,因此车厢显得更加逼仄,此时上铺正侧躺着一个女人,应该是正在睡觉。
    成默没有多瞧,也没有立刻说换糖果的事情,和谢旻韫坐在了一家人对面的床上,这张应该是埃文斯的床,上面丢着埃文斯先生的外套,成默也没有绕圈子,按照早就想好的开口说道:“埃文斯先生,埃文斯太太,你们是打算直接到京城吗?”
    “当然!”埃文斯先生不自然笑了笑,其实他有听说这条铁路上有毒贩利用普通游客运毒,就是先从套近乎开始,然后拜托你帮忙带什么东西过关或者悄悄塞东西在你的袋子里,虽然这对小年轻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可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好?
    “其实叶卡捷琳堡也很值得一看,不仅有滴血教堂,还有欧亚分界线和谢瓦斯捷亚诺夫宫,真是难得的旅游胜地,你们不打算多看看?”
    谢旻韫见成默居然也要这家美国人在叶卡捷琳堡下车,心中疑惑更胜。
    “不了!票都已经定好了!下车就浪费了……”埃文斯先生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说道,并且成默这突如其来的话,实在有些可疑。
    成默看了看正在专注玩玩具的小萝莉,小声说道:“埃文斯先生,其实这辆车不太正常,我看见了很多黑帮份子……好像他们在筹划着什么……不信你去看看八号和九号车厢的连接处,是不是站了两个肩膀上纹着匕首的男人……他们就属于野狼帮的极端危险份子……”
    埃文斯先生转头看了他的太太一眼,冲着成默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成,谢谢你的提醒,但我们相信俄罗斯铁路没有那么危险,那两个人站在哪里只是因为他们的老大在1—4号包厢,刚才还有巡警牵着狼狗走过……一切都很正常,黑帮份子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干坏事……”
    成默知道自己基本上很难说服这一家人,多坐也没有意义,他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说完他将手中装着一些俄罗斯巧克力、水果糖还有一罐鱼子酱的白色塑料袋递给了正在玩玩具的小萝莉,“瑞贝卡,这是哥哥的回礼,谢谢你的糖果……”
    瑞贝卡并没有接,而是转头看了看埃文斯太太,埃文斯太太搂着瑞贝卡的肩膀笑着说道:“快跟哥哥说谢谢。”
    小萝莉这才说了乖巧的接过塑料袋,并甜甜的说了声“谢谢”。
    成默从床上站了起来说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除了和埃文斯一家人打招呼,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谢旻韫也跟着成默站了起来。
    埃文斯太太说了句:“等等。”起身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一条缝,轻车熟路的拿了一包没有开封的德莉浓太妃糖递给成默,“这是你想要的糖果。”
    成默也说了“谢谢”,便和埃文斯夫妇还有小萝莉道别,然后离开了9—12包厢。
    车厢的滑门关上,成默能够想象到埃文斯夫妇对他的怀疑,如果是他,他也会怀疑,他从不相信没有缘故的好,如果是他,连那包零食都会扔掉,不会去吃。
    “真的会发生什么吗?”谢旻韫跟着成默身后小声问。
    “我也不知道!”成默自嘲的回应,其实不像是回应,更像是低语,他低着头在狭长的走廊里向前走,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只给你这样宽的路,让你无从选择,甚至连后退的权利都没有,你以为你回头了就有意义,然而并不是,因为命运的列车始终在拖着你向前。
    你的后退毫无意义。
    成默虽然能清楚的感觉到阳光晒在他身上,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温暖。
    他不是神,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清楚,他更无法阻止可能的悲剧,只能尽到他能够尽到的责任,求一个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车窗外的阳光很耀眼,千篇一律的景物没有太多变化,壮阔的针叶林和白桦树看久了也会腻味。
    离叶卡捷琳堡还有两个小时。
    第068章 死亡列车(9)
    因为晚点,k20在莫斯科时间17点多才到达叶卡捷琳堡,这座以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是西伯利亚平原地区最重要的枢纽,所以这里将要停25分钟之久。
    二战期间,这里曾经被苏联当做山城那样的陪都经营,因此这里还是俄罗斯的能源聚集地和工业中心,成默透过窗户能看到高耸的烟囱、巨大的吊车、粗壮的输油道,进入车站时看到长长的货运列车,一派繁忙景象。
    列车缓缓停驻,谢旻韫将视线从车窗外移回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抬头看着成默问:“要去餐车吃饭吗?”
    “不去了,我下车去逛逛……你在房间里,把门关好不要乱跑……”成默站了起来。
    “你别不会赶不上车吧?”难得谢旻韫没有对成默的决定说不,似乎成默的不安也影响到了她。
    “我就下去十五分钟。”成默一边穿鞋一边说。
    “那你也注意安全。”谢旻韫目送成默离开,这种目送透着一股难得的温柔,可惜成默并没有注意。
    成默“嗯”了一声走出房门,听到谢旻韫插门栓声,他便朝列车门口走去,这一次这条走廊不止他一个人,他第一次在16号车厢的走廊上看见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亚洲人。
    走在他前面的男子穿着一件粉红色配白色的两件套t恤,牛仔裤上有很多色落,这是故意养牛养出来的痕迹,一般华夏人不会养牛仔裤,男子头发很长,但很有层次,不像成默,乱糟糟的。
    成默从穿着和发型上判断对方不是华夏人,应该是日夲人。
    男子听见脚步声和关门声回头看了成默一眼,然后推门走进了车厢连接处,成默注视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推门的窗户里,然后看了看他和谢旻韫房间的两侧,39—40以及43—44包厢,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天多过去,这两侧似乎没有人存在一般,如果不是昨天夜里通过载体的热成像观测到有人,他一定会以为这两个包厢是空着的。
    至于刚才那个下车的日夲人,成默猜测是36—35包间的,如果是更前面一点的就该是往16至15车厢的连接处下车,而不是在16至17车厢的连接处下车。
    成默走下列车,叶卡捷琳堡站台依旧站了很多等待出售鱼子酱和熏鱼给乘客的俄罗斯人,除了卖小吃的,比其他站台叶卡捷琳堡还多了不少俄罗斯大妈背着各种俄罗斯特色玩具沿站台叫卖,比如套娃还有俄罗斯世界杯的吉祥物西伯利亚平原狼扎比瓦卡,这些小玩意相当受欢迎,成默看见好些人都买了。
    成默自然没兴趣,虽然他很喜欢看足球,但对于吉祥物这种东西能记住名字那得感谢他记忆力好,遗憾的是7月15日在卢日尼基球场举行的世界杯决赛阿根廷对法国,他正在德国,假设他在莫斯科一定会买张黄牛票去看现场。
    决赛那天他是在酒店看的比赛,可惜德国在半决赛中输给了法国,而比利时则输给了阿根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法西斯魔咒……
    他记得最后阿根廷人1比2输给了法国,梅球王跪倒在绿荫场上留下了伤心的泪水,整个世界伴随他痛哭,说他是悲情英雄。第二天全世界的报纸和社交网络都在说梅西,法国队反而没什么人提。成默有些不明白作为人生赢家的梅西只是缺少一个世界杯冠军而已,哪里悲情了?他过的比绝大多数凡夫俗子成功的多,哪里需要别人替他悲伤?
    这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成默沿着站台向前走,一路上没有发现一个红点,毫无疑问所有衔尾蛇的拥有者都知道过了叶卡捷琳堡会有事情发生,于是所有人都在静默中等待,犹如在深海里潜行的鲨鱼。
    如果说希尔科夫是一只想要金蝉脱壳的蝉,那么俄罗斯黑帮就是螳螂,而所有的衔尾蛇持有者则是黄鹂……
    走到列车中部的时候,成默看见了不少穿着背心满身纹身的人站在站台上说话抽烟,这些人算不上膀大腰圆,但每个人都很凶悍,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危险,成默并没有处在载体状态,也不敢走的太近,只能远远看一下便继续向前。
    走到火车头的时候,成默终于看见了一个载体,并且那个载体他好像还认识,很像是拿破仑七世的保镖——莫里斯。
    因为距离有些远,很难判断,成默纠结了一下,还是向着在两人不远处的正在卖玩偶的一个俄罗斯大妈走了过去,假装要买玩偶,稍稍走近用余光观察了一下,确实是莫里斯没错。
    莫里斯正在和一个穿着俄铁制服的肥胖男子说着什么,从制服上判断肥胖男子大约是列车长,成默虽然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不敢走的太近,只能望洋兴叹。
    最后成默为了不惹人怀疑,在俄罗斯大妈这里用3000卢布买了一个世界杯的吉祥物,三十厘米高的西伯利亚平原狼扎比瓦卡,然后开始朝回走。
    既然莫里斯在k20上,那么很大机率拿破仑七世也在,一般来说贴身保镖都会跟着主人走,要求的是武力值和忠心,而不是独当一面的办事能力,因此不会被派出来做事。
    成默的心里更加的沉重,就连拿破仑七世都亲自来了,那么事情就肯定不会轻易结束。
    一路走过成默发现前面车厢的几乎全是黑帮人士,他们泾渭分明的各自抱团,脖子上纹着两只靴子的是光头党,肩膀上纹着匕首的是野狼帮,肩胛骨处纹着星星的是黑手党……成默甚至能看见有些人腰间别着手枪……
    这趟九百多人的列车上,至少有两百个黑帮份子。这真是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成默走回房间,敲门进入,谢旻韫看了看成默手中的扎比瓦卡,“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你喜欢玩偶?”成默有些惊讶,他觉得谢旻韫应该和这些幼稚的玩意绝缘才是。
    “谁说我喜欢了?我……只是想帮我朋友带一个……”谢旻韫下意识的否认道,好像承认自己喜欢玩偶会被看轻一样。
    其实谢旻韫与成默想的恰恰相反,她对于毛绒绒的东西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从小没有朋友的她,能够拥有的朋友也就是这些毛绒绒的玩具,然而就算是这些玩具,她妈妈都极少给她买,给她送的是钢琴、小提琴以及各种书籍,让学习占满了她的时间,这种严厉的管教与鞭策,直到谢旻韫的母亲步入政坛才放松。
    成默心道:“你会有朋友?”不过这种话是不能说的,他将穿着白色球衣的炸毛狼递给谢旻韫道:“给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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