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涯饮了酒,投了个五点,却正好是弋阳公主擎签,元涯抚掌大笑:“正该看看大姐姐能抽到什么签。”
    弋阳公主笑着命容璧摇了签筒,果然擎了一支牙签出来:“万顷烟波一叶舟,已将心事付溟鸥。此为远行客,在席亲戚当饮一杯,以祝途安。”
    元亦雪微吐舌尖笑了:“这签却不灵了,大姐姐在京里,又是公主之尊,能远行去哪里,不灵不灵。”
    弋阳公主一笑,豪迈道:“若不是身为女子,这天高海阔,何处去不得?宁如野鹤闲云,远行又何妨?甭管灵不灵,在座哪个不算我亲属?你可别想躲过这杯酒,来来都满上。”座上全都笑了起来,纷纷拿起酒杯。
    大家满饮上后,弋阳公主也摇了骰子,投了个十二点出来,数下来正是太子元钧擎签。
    元钧连喝了两杯酒,脸上已经带了些红晕,听到弋阳公主所说,心下正怫然不悦,只觉得此句大不祥,姐姐如今与海商世家打交道,却不知作何打算,可恨他人小力微,时时倒让姐姐操心。
    容璧走了过去靠近他,摇好了签筒,元钧顺手一抽抽出了一个签,一看之下,脸上却有些怪异:“倒有些意思,山中与世不相关,鸡犬桑麻尽日闲。此为桃源客,合该一人独饮。好一个桃源问仙,有意思。”
    席上诸位皇子公主全都脸色怪异,却又极快地反映过来,元桢笑道:“父皇如今可不是日日求道问仙?太子哥哥正是子承父业。”面上微有得色,心下只想着好一个桃源客,正是天意如此,沈皇后早死,沈家也不过是落魄文人,若是元钧早日抽身退步,倒还可以赏他幽居别处,若是不识相,那可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元钧心里微微恼怒,面上却丝毫不露,只自己拿了骰子摇,摇了个十八点,却是轮到元桢摇签。
    容璧捧着签筒过去,摇了摇签筒,递给元桢,元桢抽了一支出来,一眼看过去,脸色大变,忽然猝然转头,啪!
    琵琶弦声陡然停了下来,座中倏然一静,只见容璧手中的签筒已脱手落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栏杆边上,玉色的象牙签牌,散落一地,而容璧摔伏在地上,鬓角散乱,半边脸赫然鲜红的五个指印。
    众人全都楞了,元涯最是怜香惜玉的,看到美人脸上如此,已是脱口而出:“二哥哥怎的如此辣手摧花?签不满意吗?”
    元桢脸色惊怒,又渐渐回神过来,看向座中诸位姐妹兄弟,两个小些的弟弟早已惊得站了起来,呆若木鸡,元亦雪则满脸关心,而上首太子元钧脸色平静而漠然,目光犹如冰雪一般,四目相触,元桢激灵一下,陡然从那怒极失控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弋阳公主似笑非笑道:“这奴婢怎么得罪弟弟了?竟劳您亲自出手教训——奴婢不好,自有训诫司调教惩戒,宫规处置,更何况这是母后赏下来给太子庆生,伺候太子的人,今儿才第一天到,二弟弟这般大打出手,倒是有些失了体统。”
    元桢背上微微出了汗,知道平日里自己一贯自诩温良恭让,这奴婢又偏偏是母后赏给太子的,如此绝色,想来已调教了许久,自己万不能一时意气,坏了母后的盘算,连忙重新又堆起了笑容:“误会,误会……我刚才喝了几杯酒,酒迷心窍,平日里不惯宫人伺候太近,刚才见这位尚宫忽然靠近,唬了一跳,原是想推开她,没想到酒意上头,竟是手重了——这位尚宫你如何了?我那里有上好玉容膏,来人,去我宫里取来给这位尚宫敷药。”
    容璧已是起了身,半边脸已肿了起来,但她深深低头:“奴婢无恙,不敢扰了殿下们的雅兴,是奴婢服侍不周。”
    元桢看她知趣,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刚想要命她下去休息,结果弋阳公主在上头轻笑了下:“既然没事,那就继续伺候着吧。”
    元桢一时脸上红白交加,心里暗骂:这是让这贱婢脸上带着幌子在这里晃使我出丑呢!也罢!且让她得意一时吧!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元桢脸上重新堆起笑容:“那弟弟再重新抽一根签好了,适才没拿稳,却是落下了,竟都还没看清。”
    这时元亦雪已意识到了什么,想来适才抽到的那签不是啥好签,到底是同母兄妹,万一再抽到根不好的,二哥哥只怕更气恼。
    她一贯是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哥,面上看着温雅,其实极为争强好胜,从小弈棋也好游戏也好,便是自己这个同母妹妹,也绝不肯想让,如今却万不能再让二哥哥继续失态了,连忙遮掩笑道:“我看这象牙签都落了不少,脏了,不如玩点别的,藏钩如何?”
    元涯看着容璧收拾起了签筒,低垂着眼睫站到后头,原本美玉生晕一般的脸上高高肿起,心中大生怜意:“藏钩自然是要有彩头才好玩,但平日里都不过是罚酒罚金豆子,没意思,依我说,不如设个新鲜彩头。”
    弋阳公主看元涯目不转睛凝视着容璧,嘴角一钩:“依三弟弟看,彩头设个什么才好玩呢?”
    元涯收起手中扇子,一指容璧:“就以这位尚宫美人为彩头罢!”
    第8章 藏钩
    场中一静,元亦雪终于反映了过来,笑道:“三哥哥再怎么怜香惜玉,这也是母后才赏赐给太子哥哥的人呢,我前儿得了匹小马,极难得的汗血宝马的种,不如拿来做彩头,如何?”
    元涯不以为然道:“马有什么意思,我又不好游猎,母后待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若是知道我们兄弟友爱,只会高兴才是。”他原是饮酒多了,正是酒酣耳热之时,美色当前,早已迷了心智,加上之前元钧待他一向不错,越发不肯放手,藉着三分酒意,不管不顾道:“太子哥哥你只说,好不好?若是猜中藏钩之人,便算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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