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哑然,大大的眼睛意味复杂地看着他。
    刺铭没有动,冷峻的骨线一侧沉没在走廊的昏暗,一侧落在教室冷白的灯管下。
    唐灵觉得这停顿的两秒钟,是刺铭在等待她的否定回答。
    然而,她错过了。心里乱乱的,组织语言的时间也过长。
    下一秒,刺铭从窗台跳下去,长身立在大开的窗边,他的侧影在昏聩中更加削瘦冷清。
    谁能知道,刺铭也是敏感的人,尤其对于喜欢的人更加敏感,丝毫的情绪变化他都能精准的捕捉。她的害怕,推拒,和不信任。
    他不知道症结所在,也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她才能,不仅仅是喜欢他,而是能相信他,依靠他。
    “刺铭…”唐灵又唤了他一声,在他的身影离开她视野的前三秒。他没有回应。
    ——
    女寝,502
    白朵刚在洗手台边刷完牙,收拾完内务,寝室的灯就熄灭了。
    其他的室友都上了床,她不好意思麻烦人,就悄默声地慢慢摸索着往前走。
    一道微弱的淡橘光忽然在唐灵的床铺头亮起来,借着光白朵能看清楚路,她快速走几步上了床。
    她抱着枕头半倚靠着床头,刚准备对唐灵说:谢谢,不用了。
    就看见唐灵把手里的纸左右齐了齐,放在膝头,一手捏笔写着什么。
    白朵很惊奇,虽说唐灵这段时间学习是比以前认真,上课没再睡觉了,有空还找她问问题。但是,搞学习搞到寝室里来,熄灯后还在学,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唐灵抬头看到白朵在盯着她发愣,一脸“你还是唐灵吗?”的震惊。
    “这不是作业。”唐灵跟她说。
    白朵跪在床铺上挪动过来,看着那张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问:“那这是日记吗?”
    唐灵:“你家日记用信纸写?”
    白朵噗噗地笑,“那这是什么?你要跟谁写信吗?”
    唐灵摇头。
    心说:不是给人写信,是给人写检讨。
    白朵:“那你还有多少字啊?”
    唐灵:“还有三分之二,多得很,我想今晚上写完…明天不星期五,还有考试,不给他,就错过了。”
    给检讨才能说上话,到时候正好和他沟通一下,他们的想法。
    白朵:“他?”
    唐灵听到走廊口处有寝室阿姨的声音传过来,她马上关了手机的灯,侧倒下去,低声对白朵说:“没谁。你快睡吧。要是我光亮了,你就跟我说…”
    白朵嗯了一声,看着对面的两人也调低手机的屏光,在被窝里偷着玩。
    唐灵看着白朵黑暗中像小松鼠一样黝亮的眼睛,说:“放心,过了十二点还没写完,我就去厕所写。我也不喜欢惹人烦,尤其是她俩…”
    白朵温声嘱咐:“那你早点睡啊…”
    唐灵:“嗯。”
    ——
    南城的雨总来得急势汹汹,黑沉的云被一遮过来,隐约紫电和雷鸣后,斗大的雨点子便从高空中重重地往下砸。
    没几分钟,学校的走道和低洼处,教室走廊里都有了积水,混着灰尘和没扫干净的垃圾杂物,混浊发灰。
    唐灵考完最后一门考试,从积水少些的实验楼楼梯,绕回到教室。
    此时的七班,黑板上写了各科目的作业,教室里人出人进,背着书包的几个女生从她身边直接走出教室门。因为徐诗提前交代过,考完就可以走。
    唐灵慢慢吞吞地收好东西,坐在座位上磨蹭了好一会,也没见刺铭回来。
    她看着钟,一直到天黑下来,教室里快走空。她才突然想到,刺铭可能是直接走了,就没打算回教室带作业本,和试卷。
    唐灵叹息一声,背着包站起来,迈步往门口去。
    教室里还有班长还有另一个班干在讲台桌上捣鼓什么,她们看见唐灵要走,李艳红热情地嘱咐她:“你要走了?路上小心哈。”
    唐灵扯出个微笑,用拿着伞的手冲她们挥了挥,“嗯,拜拜。”
    距离放学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整个教学楼里都很空,安静得好像只有雨的声音。
    唐灵今天偏巧穿了一双白鞋子,楼里面虽然也有积水,但还不算深,她只有鞋帮子底沿弄湿了一点。
    不过,外面的积水就不是开玩笑的了。她是南城人,这样的大雨,她经历过许多次。
    她断定一会回家,白鞋肯定就变黑鞋了,还是湿了吧唧的脏水腌入味了的那种。
    唐灵一边对自己鞋子的悲催命运犯牢骚,一边还在心里想跟刺铭的事。
    走到教学楼的出口处,两根粗大得两人无法合抱的欧式大理石柱子把天花板撑起来。远处灰白色的天空被框出一个四方形的框。
    他站在画框边缘的一角,靠着石柱子,和颓唐飘雨的迷蒙黄昏合成一副画。
    唐灵有点紧张地走过去,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他。
    没带伞,没背包,黑眼圈有点重,不过跟她的一比,应该还是唐灵的更胜一筹,毕竟她皮肤比他白一些,黑眼圈看着就更显眼。
    唐灵走到台阶边,很慢很慢地抖开伞。雨帘密密重重就在她的身前,风飘过来带着几滴冰凉的雨溅到她的脸上。
    她也在等,等自己放下架子去跟他说话,或者等刺铭先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手捏着薄荷绿的伞布,终于下了决心朝他侧过身。
    他却先一步向她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也没看她,用冷硬的语气说:“我没带伞。”
    唐灵:“…哦…那你跟我走?”
    刺铭的咬肌微微地动了几下,牙齿在细微地磨。
    他似乎是在为自己昨天放过狠话,而今天又这么主动地向她曲膝求和,在竭力地矛盾挣扎。
    过了好一会,唐灵丝毫不急,看着他,听见他用喉咙哼出一个字,“嗯。”
    唐灵抿唇几下,说:“其实…我帮你写好了检讨,我星期一给你吧。”
    刺铭悠悠地扯眼皮,瞅了一眼她眼睛下面的黛青色,说:“你昨晚写的?”
    他开玩笑一说,她还真的写了,而且还是她那么重视的考试的前一晚上,熬夜写的。
    唐灵点头:“…嗯。”
    刺铭:“你没必要…”
    他说着莫名停了一下,看着她,眼睛里飘闪过试探的微光,而后接着上一句说,“对一个男性朋友这么好吧…”
    唐灵:“那你对我这么好,干嘛?”
    刺铭:“你健忘症?”
    唐灵:“我看你才健忘症。”
    分明她表示过了她的喜欢,只是有些对他的顾忌,和犹豫,所以希望不要进展那么快。她还想再看清一点,确认一点。
    但是刺铭就好像没长大的小孩,对爱有占有欲,不能立马给他全部的独一无二的爱,他就会闹。
    刺铭:“不懂你说什么。”
    唐灵有点累了:“那就先这样吧。”
    她说完,撑开伞。
    台阶下的积水足有将近十公分深,她下脚前,看着白生生的鞋子心里都有点发怵。
    正思及此,她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的手拉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伞怕戳到他,垂在身外。
    唐灵:“…你怎么…”
    这种时候抱人。
    还冷战着呢吧。
    刺铭手臂抬了一下,把她往胸膛里抱近一些,低着头,“我是不懂你在怕什么?”
    唐灵愣了一下,因为他显然说的不是抱人这事,而是她抗拒他的原因。
    他的手臂抬得高而且有点倾斜的角度,她的侧脸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的。冰凉的白红色印花图案,他紧实温热的身躯,还有他身上很好闻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唐灵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响亮,真挚。鬼使神差地,她絮絮叨叨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我怕的东西挺多的,怕给我妈知道,不让我去公司当练习生,怕你是爱情骗子,到时候甩了我,丢脸…我还怕你回头跟我吵架激动了,要打我。”唐灵断断续续地说。
    说到最后一句,刺铭就笑了,“老子把自己抽死,都不会打你的。”
    唐灵拨着指甲,窝在他胸前嘀咕,“那可不一定…”
    刺铭抱着她的背的手捏了一下,戏声:“也就是你,敢这么折腾我。”
    唐灵不讲话:“…”
    刺铭温声:“…真不会。我这辈子就正经打过三个人,还都是为你打的。”
    唐灵:“哦…”
    刺铭:“是不是挺多人都为你这样过…”
    所以,她才能轻描淡写地不为他给好,而动容。
    唐灵滴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手在他后颈动了动,直言:“是挺多。”
    刺铭吊儿郎当地下了句判言,“红颜祸水。”
    唐灵撇嘴不言。
    他接着说:“还有,真跟你谈了,我一定死赖着你不分手。就算分,肯定也是你甩我。”
    唐灵:“你不是甩过那么多人嘛。听说还都是美女。”
    刺铭:“都没你好看,行了吧。”
    唐灵:“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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