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脾气向来不错,也愿意惯着霍善这个侄儿,闻言点着头说道:“好!”
    可惜霍善的战书不独给他一个,霍善给每个人都下了,要大伙都挑一个,一会来个吃瓜大会。
    当然,他都是会付钱的。
    现在他们账面上余钱挺多,李长生专门划给一笔活动经费,让他每天巡城或者出去玩耍时可着劲地花。
    一来他们留着太多钱没什么好处,霍善本来就是个很好养活的娃儿,自己又总能接触到许多生财门路,与其说他们养他,倒不如说他在任期内恐怕要带着整个江夏郡实现一次大飞跃。
    左右他们不差钱,没必要把钱堆在仓库里舍不得花!
    二来霍善领头大把大把地花钱,也能把江夏郡的经济给带活。与其让江夏郡的富户豪强把钱都藏起来不花,还不如想办法把他们的钱全给薅出来。
    你们有钱不花和没钱有什么区别?
    小心告缗令落到你们头上,把你们隐藏起来的家财全给充公了。
    在李长生的鼓励之下,霍善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散财童子,每天巡城时都要散完规定的额度才能回府。
    霍善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反正看到什么热闹事就去瞅两眼,碰上精彩的表演,赏!尝到好吃的吃食,赏!瞧见工艺特别的好布料,赏!
    偶尔去底下的县城巡视,他也撒钱撒得相当大方。
    但是这不代表他好糊弄,他见识过的东西可是跨越至少两千年的,一般人觉得他年纪小随便拿点东西来哄骗他,他只会瞅瞅对方有没有犯啥罪,直接把对方送进牢里劳动改造去。
    在霍善持之以恒的努力下,大家都以拿到霍善的赏钱为荣。这赏钱不仅仅代表那么几个钱,更代表他们的新品或者演出获得了霍善的肯定!
    霍善正兴致勃勃地和刘据说起回头带他到处“巡察”去,就听到一阵熟悉的马蹄声传来。他两眼一亮,高兴地转头望去,果然是霍去病来了!
    小孩子的耳朵都特别灵敏,能够分辨出脚步声、马蹄声乃至于车马声之间的不同,有时候大人还不知道谁来了,他们已经知晓那是自家爹娘。
    霍善一下子抛下自家表叔,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往霍去病身上扑。
    霍去病刚从马上下来、要去跟刘据打个招呼,自家娃就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最近他去洞庭湖那边溜了个弯,好些天都没来看娃,要不然这小子从不这么黏人的。
    孩子都扑过来了,霍去病当然是先把人抱起来由着他搂着自己脖子蹭来蹭去。
    刘据见霍去病轻轻松松抱起霍善,再瞅瞅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胳膊,毅然决定每天加练一个时辰。
    等他再长几岁,一定能单手抱起阿善!
    若是霍去病知道刘据的想法,绝对会狠狠地嘲笑一番:你以为就你会长吗?天真!
    就我们家阿善这底子、这力气,再长几年说不准能单手把你给拎起来!
    第211章
    正好霍去病来了, 霍善拉着他去挑个瓜。知道他爹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他还煞有介事地给霍去病讲起了挑瓜小秘诀。
    敲起来咚咚响的就是熟的啦!
    自从有了这么个娃,霍去病懂得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还真不少。
    他没有拒绝,十分认真地在瓜田里挑选出自己认为包熟包甜的瓜。等他转过头一看, 就发现霍善已经跑去招呼随行的士兵都来选了。
    一行人几乎把还没正式上市的西瓜霍霍得差不多了, 心满意足地让人继续往前看瓜。
    前头一片瓜田开的是大大的黄花,瞧着亮眼极了。
    这个瓜种是霍善刚得来不久的, 由袁枚他们倾情提供。
    因为是没见过的新品种, 王婆婆也说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这东西大体该怎么种。霍善倒是了解得很,他给霍去病说道:“这是南瓜, 可以保存很久, 水分充足, 必要时还能当粮食。最重要的是, 它产量很高,种好了说不准可以亩产千斤哦!”
    汉亩有大有小, 大的约莫四百多平米,小亩则要小一半有余, 霍善说的这个亩产自然是大亩。依照汉律, 一个成年劳动力大抵需要打理二十大亩的地,劳作起来还是非常辛苦的。
    霍善知道南瓜的产量,还是从袁枚那边知晓的,当时的皇帝特意把东北的锡伯族迁徙去开发新疆, 当时锡伯族人写了首《西迁之歌》, 其中就唱过这么一句词儿:“带上故乡如金似银的南瓜籽, 播在西域荒时曝月好充饥。”
    那歌老长老长的,霍善也没听人唱过, 只知道当时三千锡伯族人要迁徙去伊犁河畔。虽然朝廷号称这次戍边是有期限的,但那个期限是……六十年。
    六十年足以让锡伯族人在那边牢牢扎根了。
    所以这东西高产,易储存,还适合在西北那边生长,到时候可以送些南瓜种子去河西诸郡供驻军和百姓们加餐!
    这些东西霍善没和别人讲,只跟霍去病他们提过,现在这种瓜已经由军屯教习基地推广到各个军屯之中。以南瓜的产量,明年说不准就能在河西诸郡种上它了。
    霍去病已经把这事安排下去,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大片南瓜花。
    他立在一边看着霍善带着刘据到处跑。
    一行人把瓜田里的其他瓜都瞅了一遍,就跑去参加霍善所说的“斗瓜大会”,这家伙的好记性没用到别的地方,倒是把别人挑的瓜都记得牢牢的,有的本人都记不清哪个是自己挑的了,他也能捞出来准确无误地放到人家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使然,霍善精心挑选出来的瓜切开来居然……还没熟透!
    倒是刘据手气不错,一开就开出个皮薄瓤红的,看得霍善一个劲在那里嘀咕:“尽信书,不如无书!”
    任安在旁笑道:“你不是墨家大弟子吗?怎地读起《孟子》来了?”
    在汉代,孟子的地位并不高,有时候甚至要比教出两个法家弟子的荀子要差点。毕竟人家荀子的法家弟子至少很有名(一个韩非一个李斯),孟子有什么?孟子有比孔子更不受重用的一生。
    霍善道:“我还读兵家的书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任安夸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般好学。”
    当然,也没有霍善这种想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的条件。
    霍善得了任安的夸奖,顿时忘了去在意自己痛失瓜魁的不开心,转头催促霍去病切瓜。他就不信了,他们父子俩肯定有一个是能挑对的!
    霍去病见霍善满含期盼的望过来,手上没有犹豫,一刀下去把面前的瓜切开了。
    霍善眼神倏然一亮。
    他爹这个瓜皮更薄,看起来更好吃!
    霍善当场宣布今天的瓜魁有望落在他们家!
    刘据:“……”
    众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都没怎么想跟你抢?
    众人看向即将喜提瓜魁称号的那个瓜,再看看脸色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的霍去病,只能赞叹冠军侯果然是冠军侯。
    世上肯定没什么事能让他变脸吧!
    一场斗瓜大会结束,瓜魁果然是霍去病选的瓜。见霍善对这个名号似乎羡慕得不得了,霍去病说道:“你教我挑的,这瓜魁有你的一份。”
    霍善马上高兴到不行,亲自把瓜魁切成一片片分给大伙吃。
    剩下的瓜也都被切分开来,分给了军屯教习基地里头那些没有参与这次斗瓜大会的人,好叫每个人都能消消暑气。
    下午霍善领着众人登山看别的东西。
    山上也有挺多示范区,比如种茶树的、养白蜡虫的,眼下都已经长得挺好,也有相应的教习在给人授课。
    不管教的还是学的都非常认真。
    刘据跟着霍善跑过去听了一会,虽然因为口音的关系听不太懂,不过见教习和生员们都交流得热火朝天,他就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在认真探讨养殖或种植相关问题。
    “真不错。”
    刘据夸道。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种东西里头还有那么多门道,今天可算是让他开了眼了。
    刘据把自己的感想讲给霍善听。
    霍善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管做什么事,想做好都不容易!”
    刘据深以为然。
    一行人尝过了这边自产的果蔬和肉类,都觉得品质极佳,心满意足地回城去。
    回去的路上,石德和任安讨论起来:“没想到朝阳侯把江夏郡治理得有模有样。”
    还有地里种的那些新鲜作物,许多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尤其是那挖出来能有一大串的番薯以及据说能亩产千斤的南瓜,这玩意还能说只是菜吗?这分明是很多贫瘠地区的救命粮食啊!
    尤其是这些作物还能叫相对恶劣的环境里面长出高产量来,要是能把它们推广开,还不得让大汉再无饥馑?
    石德道:“我们回去后要不要写奏疏上报陛下?”
    任安道:“陛下都亲自来过了,还用我们汇报吗?陛下要是没看过这些东西,怎么会连这边的盐官和铁官都特意安排听冠军侯话的。”
    刘彻大力推行盐铁官营,凭借这两样垄断产业给朝廷大大地创收,还能防止底下有人私造兵器。这个政策到了江夏郡虽然没怎么改,但是安排过来的盐铁官那可都是得过刘彻授意的,江夏郡这边想怎么捣鼓就怎么捣鼓。
    越看越是觉得刘彻对卫霍两家着实信任得过分。
    石德说道:“你说得有理。”
    霍去病父子俩这一连串安排又没藏着掖着,刘彻和刘据又轮流来了江夏郡,哪还轮得到他们来上报。
    石德正准备打消这一念头,又听任安说道:“不过我们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写份奏疏的,正好今天听了不少新鲜东西,我们回去后分头整理整理,再合在一起查漏补缺如何?”
    上头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他们上报不上报又是另一回事。
    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只要把这些内容梳理好了呈上去,陛下看得高兴了,自然会对他们更添几分好印象。
    石德闻言微顿,点点头应了下来,心中暗道这任安果然是小吏出身,做事心眼就是多。
    石德倒是没他爹那么谨慎,毕竟他不是他祖父教出来的,他们家到他这里已经渐渐有那么一点骄奢淫逸的势头。他本人还是很希望能在刘彻面前露脸的,人人都不太看得起卫霍两家的出身,但谁又不羡慕他们的骤然显贵?
    而他们的骤然显贵,恰好又萦系在刘彻这位帝王身上。
    古时那些臣子尚且能因为“楚王好细腰”而把自己饿瘦,他们这些后来者多说些帝王想听的话又何妨?
    古往今来都是这么干的。
    两人约定好一起写奏疏,回去后便着手梳理今天的收获。
    霍善从来都不怎么关心别人的想法,他回府后听闻石庆病了,又跟着刘据去慰问了一番,顺便询问石庆有没有写好自己的意见,他还等着把奏疏跟他太子叔的家书一起送往长安呢。
    石庆:“……”
    突然想再病病。
    石庆强笑道:“我读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既然是朝阳侯自己写的东西,就不必提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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