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花里胡哨的马鞍,他越是切身体会了几天,越是感觉双马镫和马蹄铁的好处。
    刘彻已经命人给战马配备简易三件套去了,想先看看上林骑兵装备上他们后的效果。
    不过他每天骑着马去上朝,被问得最多的还是那花里胡哨的马鞍。
    不少人还腆着脸过来问是哪里做的,他们也想去订做一套这样的行头。
    那群一向看他们这些外戚勋贵不顺眼的文官和博士则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时不时就要哼上一声,用“你们这些骄奢淫逸的家伙迟早要完”的眼神看着他。
    得知这套行头是霍善送的,他们明里暗里那酸溜溜的话才少了,大抵是他们还想从霍善这里买纸,所以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尤其是在知晓霍善已经直接把造纸之法献给朝廷,他们就更没话说了。人家不仅不藏私,纸还卖得那般便宜(其他产品虽然贵了点,但是那也不是必需品),赚了钱给亲爹添置一身亮眼的行头……这一行为有什么值得指责的?要是换成自家孩子,他们怕是要吹上一年半载,说自家孩子至纯至孝。
    对霍善这个年仅四岁的朝阳侯,很多人是真的想抹黑都找不到适合的角度来抹黑。
    虽然一开始刘彻又是赐侯爵又是赐庄子让很多人强烈不满,可后续霍善献给朝廷的东西证明了这个侯爵和庄子其实给得很应当。
    在此之前,这孩子从没享受过什么作为外戚勋贵的好处。
    再厉害的笔杆子,一时半会也黑不下手,只能默契地缄口不言。
    对于这些家伙的种种行为,霍去病没有给霍善讲,只说是有很多人来打听这套鞍具是上哪做的。
    见到的人全都喜欢得很。
    霍善听后高兴不已。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有全长安城最威风的爹!
    霍善跟着霍去病玩耍了半日,再回去时茶叶蛋就差不多可以吃了。
    茶叶蛋这东西,煮起来需要的技巧不多,就是比较费时间。蛋煮熟以后还没法入味,最好是熄了火盖上盖子继续焖上两三个时辰。
    霍善玩出一身汗跑回来,李长生一边帮他把背上的汗擦干,一边让易知去生火把马上可以出锅的茶叶蛋热一热。
    等汗都擦没了,霍善就迫不及待地往庖屋里跑,跑到灶边等着他师弟给他投喂新煮好的超级香的茶叶蛋。
    其实要不是刘彻他们来得突然,夜里煮好焖上一整晚再吃是最香的。
    这会儿捞出来的茶叶蛋只能算堪堪入味。
    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茶叶蛋,而是橘井水煮的茶叶蛋!
    哪怕只是随随便便那么一煮,也能激发茶叶与蛋最原始、最诱人的美妙味道。锅盖一揭开,那叫一个香!
    霍去病在家是绝不踏足庖屋这种地方的,不过有了这么个看什么都馋的儿子,他也渐渐习惯了庖屋的烟火气。他神色自若地拿着霍善塞给他的陶碗,等待一颗新鲜出锅茶叶蛋的掉落。
    易知:?
    对上那相似度颇高的一大一小两张脸,易知只能默不作声地给父子俩分别舀了一颗茶叶蛋。
    刘彻他们闻香而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霍善父子俩很没形象地坐在暖洋洋的秋日阳光里吃蛋,面前是两只一模一样的盛着蛋壳的空陶碗。
    刘据跑上去问道:“你们都先吃上了?”
    霍善理直气壮地回:“我们饿了。”
    刘据和霍善相处久了,并不在意霍善不等自己一起吃,他听霍善这么一说也感觉自己饿了,径直跑进庖屋熟练地捧了个碗等投喂。
    卫伉几人见状也麻溜跟上,几个小孩由大到小在灶头一字排开。
    目睹自家太子和卫家几个娃儿熟练拿碗并作讨饭状的刘彻:?
    没想到这群小子还挺能入乡随俗的。
    刘彻很快也去讨了颗蛋出来,径直坐到霍善边上剥起那布满裂纹的茶叶蛋。
    霍善已经吃完自己那颗蛋了,又开始抱起饮子吨吨吨。他见刘彻正自己动手剥开蛋壳,很是惊奇地放下捧着饮子的手和刘彻讨论起来:“您居然会剥蛋!”
    刘彻乐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连蛋都不会剥的人?”
    霍善可着劲点头,表示没错,他就是这样想的。
    这小子是什么话都敢说的,点完头还讲出个不知从哪听来的形容:“我听说长安城中许多达官贵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刘彻说道:“这话说得倒是挺贴切,如今一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就是你说的这样。你师父这么惯着你,以后你不会也被惯成那样吧?”
    霍善一听刘彻说废物才会这样,马上否认道:“我每天起来都自己穿衣裳,饭也都是自己吃的!”
    刘彻赞许地道:“看得出来你确实是爱自己动手的,你平时记得督促你太子叔多跟你学着点。”
    正在吃自己那份茶叶蛋的刘据:“……”
    火为什么突然烧到他身上来?!
    晚上那顿他们吃的还是那个“陈胜鱼”,还是用铁锅做的红烧口味。
    霍善把做好的红烧鱼分享给传说中的吃鱼爱好者嬴政,说是下次过去可以和嬴政分享这个超好吃的鱼。
    不过嬴政得自备铁锅。
    毕竟铁锅可带不过去。
    霍善还热情地和嬴政介绍起这鱼的来历,并表示到时候他到咸阳后一次性购买十条,嬴政就可以亲手从鱼腹里剖出写有“陈胜王”三个字的帛书了。
    作为一个资深神鬼爱好者,您即将有机会可以亲自体验秦末神迹了,是不是特别期待!
    【嬴政:……】
    【苏轼:……】
    完了,这孩子跟谁学的?
    苏轼当场推卸责任:【不是我教的。】
    李时珍也第一时间发言:【也不是我教的。】
    第133章
    转眼到了四月底, 马上就该是端午了。
    苏轼他们的时空由于霍善的昼夜双开而过得稍快一些,这时候苏轼已经在过年了。在这期间霍善过来义诊了两次,成功获得了土人们的喜爱,吃上了不少儋州特色美食。
    苏轼邀请霍善到儋州陪他守岁, 于是霍善在绍圣四年的年二十九那天溜达到海南岛玩耍, 体验一下大宋的新春是怎么过的。
    过了年,就是大宋绍圣五年, 也是绍圣这个年号的最后半年, 到了这一年六月大宋会改元为元符。
    之所以有改元这样的大动作, 一方面是这一年出了点祥瑞,另一方面则是朝廷对西夏的战争捷报连连。
    苏轼刚到儋州那会儿在驻军面前还不敢说什么, 因为他弟弟苏辙当初曾以皇帝还小为由赞同把朝廷占领的西夏城池还了回去, 这一点是挺糊涂的, 苏轼也不太赞同。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驻守在西夏战线的是苏轼的好朋友章楶。
    章楶和章惇都是浦城章家人,按辈分来算称得上是章惇的同族兄弟, 比苏轼他们年长十岁左右,只是早年因为家事蹉跎了许多年, 进入官场要比苏轼他们晚挺多。
    因为有章惇这个共同熟人的原因, 苏轼和章楶很快也成为知交好友。
    乌台诗案之后,章楶是第一时间来信安慰苏轼的那批人之一。
    苏轼当时还按照章楶信中所写的词回了首《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就是那首著名的“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苏轼刚到岭南那会儿, 也是在章楶他们的照顾下才能开开心心地“日啖荔枝三百颗”。
    可惜他实在太爱得瑟, 过得不好要写诗文调侃一下, 过得好也要写诗文感慨一下,他的快乐日子一传到京师, 不少记恨他的一听他那快活劲就恨得牙痒痒,这才把他一路踢到海南岛来。
    像是同样被皇帝记恨的状元才子杨慎,得知嘉靖皇帝经常要跟人问起“他在云南还好吗”,当场来个女装插花上街,俨然成了个人人皆知的酒疯子。只可惜杨慎这样装疯卖傻,终究也没得到什么优待,一把年纪后想回老家养老也被人连夜逮回云南去。
    这么看来,反正都是要被记恨的,放纵肆意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苏轼跟人吹嘘起来,很有点“朋友的成就就是我的成就”的骄傲感,这会儿把霍善邀请过来了,他便和霍善夸起他的这个牛逼朋友章质夫:你看看我这朋友,比我大十岁,还奋战在西夏战线,而且屡战屡捷,打得西夏不敢再作妖,到处找人想跟大宋和谈!
    听了西边传来的捷报,苏轼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虽然弟弟在这方面夸不了,但他朋友在这方面还是很能夸的。
    其实以大宋的兵力和装备,每次上下一心去打仗基本都是屡战屡捷,比如靖康之难前联金灭辽那也是手到擒来。只可惜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皇帝以及跟他“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一熊……那后果可真是灾难性的。
    算起来宋朝存续期间基本都是呈“三足鼎立”之势,始终达不到汉唐的一统版图。
    赵煦这位宋哲宗在位期间,也算是获取了对外战争难得的胜利。而为赵煦打来这场胜仗的,正是苏轼的朋友章楶章质夫——这人在奔赴西夏战线之前都是个进士出身的文官,甚至还是状元!
    有这么一个朋友,确实值得苏轼吹上十天半个月。
    霍善这个听众也很捧场,听苏轼夸他朋友听得津津有味。
    等一大一小踏着独属于儋州的冬日暖阳出去遛弯,霍善又听苏轼跟别人吹了一轮“你知道我朋友章质夫吗”“你怎么知道我朋友章质夫又打了胜仗”,心里顿时头油然生出几分羡慕来。
    “我也要交这样的厉害朋友!”
    霍善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虽然可以吹嘘舅公、吹嘘他爹,但那和拥有厉害朋友又不一样。
    霍善也想和人吹嘘自己朋友!
    苏轼乐道:“你怀着这样的想法去交朋友,别人是不爱搭理你的。”
    霍善道:“为什么?”
    苏轼道:“别人若是带着目的来结交你,而不是想和你本人当朋友,你乐意和他们玩吗?”
    霍善不懂:“那怎么办?”
    苏轼面色有些怅然,叹着气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我妻子也说过我,不管好的坏的我全当好的,根本不懂分辨他们值不值得结交。”
    如今他两任妻子都已去世,侍妾朝云也已深埋泉下,只余他自己带着儿子苏过来到这偏远荒僻的儋州。若非遇到霍善那个神秘的医馆,他应当是怀着有去无回的心情渡海的。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这样也挺好,全天下都是我的朋友,谁来了我都跟他把酒言欢,一辈子都不用考虑什么尔虞我诈。”苏轼哈哈一笑,“就是我的朋友们可能会不大高兴,毕竟大家心中各有好恶,很多都玩不到一块,难免会埋怨我跟这个也好、跟那个也好。”
    霍善恍然了悟:“多交自己的朋友,让别人为难去吧!”
    苏轼:“……”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咱能不能说得委婉一点?
    苏轼目前还住在官舍之中,霍善跟着他出了官舍,溜达在县城的街道上。
    已经是年二十九了,哪怕是这偏远的昌化军中也有了点年味,街上的摊贩热情地贩卖着各式各样的年货。
    霍善兴致勃勃地来到一处摊位前问苏轼上头卖的都是什么,很快认识了宋朝五花八门的年节用品。
    门神、钟馗之类的守护神自不必说,还有各种印有驴啊鹿啊的贺岁帖子,都各有各的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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