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善马上骄傲地问卫青和霍去病:“我可是师父的大弟子,所以我也是墨家传人吗?”
    卫青和霍去病横看竖看,只在霍善脸上看到一句话:好耶,以后可以和人吹嘘的身份又多了一个!
    ……所以他们为什么能看得懂这小子的表情?
    第73章
    霍善不仅脸上藏不住事, 嘴上也藏不住事,见到卫登他们,他就问人家知不知道他是谁。
    卫登几人都被问蒙了,还能是谁, 不是他们家表侄吗?
    霍善表示他可是墨家大弟子!
    卫青:“……”
    今儿不是休沐日, 霍去病和卫青都要出门去,霍善也不多黏糊, 积极地送他们到门口, 叮嘱他们要早去早回。
    卫登几人跟着一起送完人便要去上课了。
    他们还忽悠霍善跟他们一起上课去。
    霍善坚决不上坏心表叔的当, 带上他爹留给他的人以及温应他们出门看自家医馆去。
    出门的时候他还问温应几人知不知道他的新身份。
    一路上又把自己墨家大弟子的身份吹嘘了一遍。
    温应几人虽不知道如今墨家是什么情况,但他们觉得这一点都不要紧, 直接夸霍善厉害就成了。他们随霍善学了两个多月的医, 早已把霍善奉为神童。
    就算是编, 那也编得太严密了, 一般小孩哪里做得到。
    何况她们还亲眼见证过霍善把温应给治好了。
    一行人簇拥着霍善抵达目标医馆。
    只见医馆没有招牌,只在外面悬着个染有药葫芦图样的布幌。
    葫芦这东西用处多得很, 霍善家里舀水舀米用的都是葫芦瓢,稍微加工一下还能拿来装医家的各种灵丹妙药。
    有句俗话说“葫芦里面卖什么药”, 讲的就是葫芦这方面的功能。
    霍善见医馆里外都没什么人, 便也不怕扰着人治病了,迈开小短腿径直走了进去。
    霍去病让人买医馆的时候特意把人都留下来了,所以医馆里人员还是齐备的。
    只不过这时代的医馆人员再齐备,大抵也不过是一两个医家, 带着三两个学徒罢了, 连伙计都不必请, 学徒就是免费的劳动力,脏活累活苦活都是他们去干的。
    霍善往里跑了几步, 就瞧见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儿正坐在那里闭眼歇息,他头发已经花白,坐姿十分随意,仿佛不是在坐馆行医,而是在自己家小憩似的。
    霍善看了看对方坐的位置,发现那儿采光良好,通风透气,不远处的窗外还能瞧见葱葱茸茸的春草。
    他觉得那坐席铺得极好,占了整个医馆最舒服的位置,当即哒哒哒地跑过去,一屁股往别人旁边坐了下去,相当入乡随俗地学着人家坐在春日暖洋洋的朝阳中闭目养神。
    温应几人见状马上停住脚步,侍立在不远处没再上前。
    一老一少就这么盘腿坐了许久,还是霍善先败下阵来,好奇地抓着人家手腕打招呼:“您是在这里坐馆的医家吗?”
    那老者这才睁开眼瞥向霍善:“你们家买的时候都不知道这是谁的医馆?”
    霍善实诚地回答:“我不知道!”
    老者被他噎住了。
    冠军侯府的人上门买医馆,一开始还是好言好语地询问,问着问着就开始明里暗里拿冠军侯府压人,那态度明摆着是觉得“我们掏钱买你医馆是你的荣幸”。
    他答应把医馆卖了,就是想看看这冠军侯府买下他的医馆到底想做什么。
    霍善记得这家医馆的人气已经达到八百多,根据他的观察,这人气并不是别人知道医馆的存在就算数的,还得是知道医馆的人相信这里确实能治病。
    这位老者能让八百多人信服这家医馆,说明他在长安城中治好过不少人。
    霍善问:“我叫霍善,您叫什么?”
    霍善是个一眼看去就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哪怕老者对冠军侯府的人有点意见,对上这么个凑到近前来的奶娃娃也生不出多少反感来。
    “敝姓夏,无名之辈,具体叫什么你就不必知道了。”老者淡淡地说道。
    霍善“哦”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而是和夏老头讨论起别的事情来:“平时也像这样没有人找您看病的吗?”
    夏老头听后一阵气恼。
    这小子什么意思?
    嘲笑他医术不精没人来找他看病?
    夏老头没好气地道:“你带了这么多人守在外头,谁敢进来?”
    从昨天冠军侯的人找上门开始,夏老头便让患者先不要登门了,他还不知道冠军侯府这边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霍善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问道:“那我今天可以在这里义诊吗?”
    这是霍善和李时珍他们商量出来的办法,如果不要钱的话应当会有人愿意让他带温应几人上手实践实践。
    夏老头虽没听过义诊,却也从字面意思猜出了几分。他冷笑道:“怎么?你们冠军侯府还需要靠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霍善可算是听出来了,这老头儿不喜欢冠军侯府。他认真地和对方分辨起来:“我要人心做什么,我只是想带温应他们上上手。”
    夏老头道:“就你这年纪还带人上上手,你把治病救人当什么?”
    霍善还没开口,温应已经开口维护起霍善来:“我们先生治病救人的本领未必比你差。”
    夏老头听到温应的声音,转头打量了温应几眼,淡淡说道:“一个阉人也敢大言不惭。”
    温应脸色未变。
    可霍善不在意被这老头儿看轻,他们却不能不维护霍善。
    他没有和对方分辨什么阉人不阉人的,而是冷静地和夏老头说起自己当初生病时的症状。
    夏老头没想到这十来岁的阉人描述起病症来竟讲得头头是道,不觉认真聆听起来。
    温应这段时间虽没有上手治病,却跟着霍善研习了大量医案,描述起具体病情来自然十分严谨。
    他把自己的“怪病”给讲完了,才抬眼询问夏老头:“请问您知道这病怎么治吗?”
    涉及治病救人,夏老头便不再是刚才那冷嘲热讽的态度了。他沉吟片刻,才说道:“用小阳旦汤。”
    温应闻言望向霍善。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小阳旦汤是什么。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他便不能妄下论断。
    所以他向霍善投以询问的眼神。
    霍善知道温应是听不得旁人贬低自己,自然不会让他被外人难住。他给温应解释道:“小阳旦汤便是我与你们说的桂枝汤,用的同样是桂枝、芍药、生姜、大枣、甘草五味药。”
    桂枝汤一度被誉为“群方之祖”,许多太阳病都能用它解决,所以用得便比较多。
    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提到过他是遍读经方后把适用的药方记录下来,所以桂枝汤在他成书之前便存在了。
    比如在托名于伊尹的《汤液》之中的小阳旦汤便与桂枝汤是同方异名。
    服用之后也是观察患者是否出上一层薄薄的汗,出了汗一般便没事了。
    霍善的嗓音虽然稚气,讲起方剂来却是正经无比,听得夏老头不由转过头用凌厉的眼神看向他。
    像是想把他看出个洞来似的。
    霍善给温应讲解完了,察觉夏老头正盯着自己看,也转过脑袋看向对方,奇怪地问:“怎么了?”
    温应得知小阳旦汤与桂枝汤是同一方,便知晓这位夏医家也是有真本领的人。
    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先生便是用桂枝汤治好了我的怪病。先生还悉心传授我们医理,只为了让我们这样的微贱之人受疾病所困时也能得到医治。”
    正是因为世人对待他们大多都是夏老头这样的态度,他们才会对霍善更为亲近和敬服。
    在霍善眼中没有身份地位之别。
    霍善是把他们当人看的。
    夏老头态度倒没这么恶劣了,他问霍善:“你准备怎么个义诊法?”
    霍善道:“我带他们给病人诊断,您在旁边给把把关。要是有人愿意找我们看病,开的药就不收他们钱了。”
    夏老头看了眼霍善:“谁让你做这些的?”
    “没谁让我做啊!”霍善道:“就是说好要教会他们的,要是一次真正的病人都没上手过,他们哪里能学以致用?”
    夏老头道:“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就这位小侯爷待在长安的时间,他教这几个“学徒”满打满算也才两三个月,居然就敢说能让他们学以致用了?
    霍善不乐意地反驳道:“我每天都有好好刷牙,哪里会有口气!”
    夏老头:“……”
    他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不得不说,刚才温应那番话还真勾起了夏老头的好奇心。
    可是以霍善的年纪应该不可能会治病才是,难道世上当真有生而知之者?
    夏老头说道:“行,义诊就义诊,赠点药也不值多少钱。不过等人来了你要是治不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霍善不解地问:“我治不了不是您来收场吗?”
    这人好笨!
    这个医馆正经的坐馆医家明明是他来着。
    夏老头:“……”
    为什么这小子能把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两人正牛头不对马嘴地聊着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脚步听起来还有些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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