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根据扶苏调查的情报显示,赵泗被捡到的时候已经两岁多了。
    扶苏揉了揉眉心开口道:“去请白应。”
    白应,老氏族出身,少时于扶苏同学,年长以后就帮助扶苏管理府中事物对外接见,算是扶苏真正的元从。
    “长公子?”
    白应来到扶苏面前开口。
    该说不说,自从商鞅变法以后三姓老氏族就持续低迷,不过好在白应抱上了扶苏的大腿,而扶苏又向来念旧,白应不争不抢,少时和扶苏有朋友之谊,君臣之情,才华虽然不算顶尖但也绝不平庸,又懂得急流勇退,在扶苏长成有能力为他谋取职位的时候果断拒绝选择留在府邸为扶苏处理一应俗事,因此相比较于其他人更能够得到扶苏的信任。
    包括调查赵泗身世这件事,扶苏也是交给白应去做的。
    “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上卿赵泗似是故人。”扶苏整理了一下思路。
    白应点了点头。
    “先前高以舞姬献我,因此才让我想起来了故人,我才让你去调查。
    你还记不记得,昔年你我一同进学之时,我最亲近的舞姬?”扶苏开口问道。
    “弓马齐绝,剑器之舞,矫若游龙?”白应想了想开口。
    过去了这么久白应肯定是记不清楚长啥样了,不过特点倒还记得,扶苏提起,顺着相关的记忆也能够回忆起来一些事情。
    “是她……”扶苏点了点头。
    “公子的意思是赵泗可能是瑛女之后?”白应脸上露出一丝沉思。
    “倘若仅仅如此我倒不会这么大动干戈了,事情是这样的。”扶苏嗫嚅了两下还是开口。
    白应没想到长公子原来还和身为舞姬的瑛女有春风一度的故事,以至于有了种种遐想,不过白应并未执着于吃瓜,而是认真的跟扶苏分析了起来。
    “长公子是怀疑赵泗或许是……”
    长公子点了点头。
    “但是赵泗被捡到的时候已经两岁,如果往前再推一年,那个时候瑛女应该还在长公子府邸之内,倘若瑛女因此而怀有身孕,赵泗被捡到的时候应该只有一岁才是。”白应皱着眉头开口。
    “正是这样的道理。”扶苏点了点头。
    “或许是瑛女血亲的子嗣?”白应想了一下提供了另一个可能。
    瑛女是长公子开宫,也就是从扶苏搬出皇宫出去住以后进入长公子府邸的舞姬。
    相比较于其他舞姬,瑛女除了跳舞以外还会弓马,会舞剑。
    因此刚刚搬出皇宫又正处于荷尔蒙爆炸期的扶苏没有按耐住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应并不意外,别说长公子,像他们这个圈子里小小年纪偷腥的比比皆是。
    年纪轻轻,思绪不定,偏偏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身,能不对人生杀予夺都已经算是仁慈,更何况这样的小事?
    只不过有的家风比较严谨,害怕伤了身子,因此通常会派人监督。
    譬如白应,那个时候的职责就是对长公子的私生活进行一定的劝导和管束。
    所以这件事也算是白应的失职,客观一算长公子那个时候才刚刚十四岁,正是应该严防死守的时候。
    所以长公子能有浮想联翩的猜想反而正常了起来。
    瑛女后来突然离开了长公子的府邸,消失的无影无踪,白应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长公子失落了许久。
    “总之从年龄上来看不可能是瑛女的子嗣……”扶苏摇了摇头。
    白应闻声叹了一口气:“那既然如此可还要继续深究?”
    白应反倒希望是了。
    不管怎么说,赵泗可是上卿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又是始皇帝的亲信大臣。
    坊间甚至谣传赵泗说话比右相李斯说话都管用。
    倘若真是,那长公子的储君之位岂不是板上钉钉?
    关于始皇帝对于赵泗的亲近各种版本都有,甚至民间都有流传,始皇帝沙丘重病,不放心满朝文武随行百官,只让赵泗扼守宫门,随侍王前,有膳必先试,有药必先尝,衣不解带,因此才避免了后续的种种事情。
    沙丘之事虽然隐秘,可是人对于八卦的追求是天生的,毕竟赵高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尸首分离,胡亥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被贬岭南,因此虽然亲历者守口如瓶,但是私底下人们的猜测从未断绝。
    白应都不敢想倘若赵泗真是长公子所出这储君之位能有多稳。
    现在……终究不是。
    不过当年长公子的春风一度并非没有好事。
    最起码,和赵泗能搭上关系了。
    “陛下向来倚重上卿赵泗,之前也曾经大动干戈位上卿寻亲,甚至因此而封赏了他的兄弟和把他抚养长大的大父,长公子既然有线索,何不禀报陛下,陛下闻之,必然欢心。”
    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牵上线了。
    “是应该向父皇禀告,只是当年之事,多少有些难以启齿……”扶苏叹了一口气。
    “公子可以遣我入宫。”白应笑了一下。
    第八十六章 入宫,始皇帝微妙的心情。
    “如此旧事,有打扰父皇的必要么?”扶苏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昔日东郡刺杀,上卿赵泗救王保架,因此受伤卧床,黑冰台自此成立,东郡因此血流成河,迁王陵令推行至今,看似大张旗鼓,但是杀的人甚至不如当初陛下肃清东郡之时更多,除此之外,上卿赵泗更可以随意出入宫禁,陛下爱臣莫过于赵泗,这样的事情公子是不可自己做主的。”白应沉声开口。
    你要说白应多有能力多有权势那不至于,但是他为人处世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做聪明人。
    扶苏闻言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开口:“既然如此,此事就交于你罢。”
    白应欣然应允,持长公子的命令入宫。
    白应一直在扶苏的官邸活动,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不代表长公子扶苏的情况下,他是没有资格单独求见始皇帝的。
    然而哪怕是携带着长公子的命令,白应也仅仅是拥有了这个资格罢了。
    就像现在,白应恭谨的站在宫外,和卫戍的甲士进行交涉。
    “我是长公子官邸的博士,受公子之命求见陛下,诉禀王事,请为通传。”白应落落大方的开口。
    值守宫禁卫戍的樊哙闻声瓮声瓮气的点了点头,尔后公事公办向中车府递交了申请。
    宫外归羽林,宫内归宫人。
    白应想入宫要经过羽林卫戍的通传,然后等候羽林通传给负责管束的宫人,宫人递交给中车府令,中车府令再禀报给始皇帝,这套流程才能够走完。
    事实上大部分臣子入宫都是这么个情况。
    羽林检查一遍,宫人检查一遍,最大程度的降低风险。
    像身份更高一些的,和始皇帝更加亲密的,这个流程自然也会相应的有所提速简略,羽林卫戍和宫人都不是正常朝官,他们是始皇帝的羽翼,也是始皇帝安全的守护者,因此位高权重他们是不怕的,就怕这个人和皇帝亲近。
    樊哙正常走流程,传递给中车府,中车府令在经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以后终于接受到了延迟的消息,因此黔立于始皇帝门外,轻声扣动房门提醒始皇帝以后才轻声禀报。
    “陛下,长公子官邸的博士白应奉长公子的命令入宫求见。”黔的声音轻轻响起。
    始皇帝停下批阅政务的毛笔微微抬头:“何事?”
    “还未说。”
    “准其入宫奏事。”始皇帝开口。
    虽说始皇帝和扶苏之间隔阂很深,但实际上始皇帝哪能对自己的好大儿没感情?
    无非就是嘴上骂着,实际上却又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
    这也是扶苏迄今为止虽未立储依旧拥趸无数的原因,打归打骂归骂,但是始皇帝不会特意给扶苏上眼药,甚至还会刻意强化扶苏的主导地位。
    要是真讨厌扶苏,什么权利都不给,什么活动都不让,入宫就不接见,把扶苏真正的当成一个边缘人来看待,用不了几天扶苏的支持者也就作鸟兽散了。
    父子俩都拧巴,但是其中拳拳爱子之心表现得还算明显,最起码不至于到了君臣猜疑的地步。
    “请入内搜检。”
    宫外,等待许久的白应终于迎来了羽林卫戍的搜身检查。
    在宫禁之外经由羽林卫戍搜身检查以后入了内宫还要接受一次宫人的检查。
    这是所有人的必经步骤,因此赵泗仅仅自由出入宫禁这一项的含金量才如此之高。
    就凭这一点,所有人都没办法小看赵泗,这也是白应坚持禀报给始皇帝的主要原因,事涉赵泗,那就没有小事。
    进入宫禁,在宫人的引导之下,白应终于来到了始皇帝办公的宫殿,入了宫殿,白应却不能入内,只能在门外奏事通禀。
    这是极限了……
    像白应这种身份没有长公子的加成入宫都不可能,更不要说和始皇帝当面诉事了。
    “臣,参见陛下!”
    白应于门外躬身行礼。
    “扶苏遣你,何事入宫?”
    始皇帝跪坐在案几之前,审视着垂着脑袋立于门外的白应。
    就在刚刚,他才接到顿若汇报的事情。
    扶苏,正在调查赵泗。
    嘴上说着嫌弃,但是始皇帝终究还是念着自己的肱骨大臣的。
    赵泗之重,近乎于国,此中不足于外人道也,因此哪怕是他的亲儿子,他已经几乎确定的继承人扶苏事涉其中,始皇帝也要弄个究竟。
    虽然没有开口表达过,但是其实很多人都清楚,赵泗是始皇帝不容触碰的点,但是大多数人只以为始皇帝亲近赵泗,不知道赵泗于国之重。
    就凭赵泗能够让五谷增产,而且还是独一份且不可复制会随时间衰减这一点,就堪比半个大秦的价值。
    因此,始皇帝对涉及赵泗的事情,很关注。
    “是这样……长公子归国以后,是上卿赵泗相迎,长公子初见上卿,倍感熟悉,因此于臣言,上卿似是故人之后,后来公子府内宴饮,也曾提及,时有人以为长公子亲近上卿,然而并非如此。
    上次宴饮之时,公子高献舞姬于长公子,其中一舞姬擅赵舞,因此长公子才得以忆起当年旧事……”
    事涉赵泗,始皇帝原本不置可否的神情逐渐认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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