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亏欠赵泗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季成心中悲痛,欢喜,愧疚,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挣扎着不想起身。
    长兄如父……这一跪,合情合理,也是他应该的。
    只是,赵泗有力拔千钧的力气,任凭季成还想行礼,却被赵泗直勾勾的伶了起来,甚至身体还蜷在半空维持着跪姿。
    季成愣了一下,蜷曲在半空中的腿缓缓落地。
    “力气用大了……”赵泗讪笑了一下。
    催人泪下的氛围一扫而空,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兄的力气还是恁大!”季成笑了一下,把住赵泗的臂膀。
    “兄长我两岁,小时候兄的力气就大我许多,兄离去后,我身子长成,乡里之间颇有勇力,还想着等着兄归来以后让兄看看我的勇力呢……”季成挠了挠头,将自己如斗珠的泪水擦拭干净,语气依旧十分激动且欣喜。
    “啊……我在船上撞了脑袋,却是忘了忒多事情,已经记不得了。”听到季成发动回忆杀,赵泗尬笑了一下。
    季成闻声一怔,沉默许久。
    “海上很危险吧。”
    “还好,总算也是平安回来。”赵泗摇了摇头。
    “先回家吧,兄。”季成的眼中带着一丝忐忑的恳切。
    赵泗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隶臣上前牵走赵泗的车架前去安置,季成兴奋的把住赵泗的臂膀不再放开,一路拉着赵泗来到房内。
    “大父不在家中么?”赵泗看着忙前忙后的季成开口问道。
    季成的神情一顿沉吟了片刻。
    “当年兄替我应役,大父心中有愧,无颜入咸阳居住,如今住在乡里,我赖兄长,得以以卑鄙之躯被陛下拔为议郎,在此等候兄长归家。”季成叹了一口气跪坐下来。
    “兄……”季成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终究是绕不过去的坎,最可悲的是现在赵泗过得很好,就算弥补,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去弥补。
    季成在仙粮出产的时候就朦胧的确定了赵泗就是自己的兄长,却迟迟不敢相认。
    归根到底还是心中有愧。
    哪怕季成并不是知情人,但是赵泗依旧是替他应役才去往海外。
    得知兄长下落,且知道兄长过得很好以后,季成深思熟虑许久最终没有贸然相认。
    直到后来,始皇帝大巡天下之前,季成被拔为议郎,并且被始皇帝在咸阳赏赐了一套宅院,季成心中才稍稍安定。
    尽管已经从大父口中得知赵泗并不是自己的亲兄弟,可是数年相处,血缘,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季成还好一些,毕竟他不是知情人,扪心自问,倘若彼时的季成得知真相,他必然不会让兄长替自己顶役,故而心中压力也没那么大,唯有思念之情更多。
    而季常不同,他是当时的决策人,从做出决定以后,内心就已经饱受煎熬。
    “都已经过去了……”赵泗笑着摇了摇头。
    毕竟赵泗并非事情的亲历者,而且站在旁观者角度上来说,一家人的离散罪魁祸首并不是季常。
    是欺骗了始皇帝的徐福……
    背后的因素太多太多,赵泗不想深究,最起码通过卷宗得知,在没有应役之前,季常一直都对原身视如己出。
    人性的考验是时代强加给季常的,倘若没有这次事情,季常大概率是会尽心尽力的把原身抚养长大的。
    在这种时代压力下强行逼迫的选择,是人,就会有私心。
    况且,既然身世已经确定,赵泗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让自己私德有亏。
    视为家人肯定是没有感情基础的,但是,最起码也得表面和谐。
    这并不影响什么。
    相比较之下,赵泗更关心的是其他东西。
    他既然也不是季成的亲兄弟,那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自己的金手指是穿越之后自带的,还是原本就有的?
    赵泗关心的是这些,自然也就开口询问了。
    “兄长被大父捡走的时候我也年幼,并不知道内里,之前兄长不曾回家,我也不敢细问,唯恐大父闻之伤心。”季成摇了摇头,对于赵泗怎么被捡来的,发生了什么,因为怕触及爷爷季常的伤心事,季成也没有多问。
    “至于兄长的人缘却是极好的。”季成挠了挠头。
    “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兄长,同龄的稚童也愿意信服兄长,群童嬉戏,争相作将军元帅的,只要兄长来了,将军的位置必然是兄长的,我也能够沾兄长的光当偏将嘞。”
    回忆起小时候的画面,季成脸上露出几分微笑。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鲜少有不愿意和赵泗亲近的。
    如果用现代的词语来形容,那赵泗几乎是整个乡里之间的团宠,季成这个小跟屁虫也因此沾了不少光,跟着赵泗蹭吃蹭喝。
    “那会家中粮食产量如何?”赵泗又开口问道。
    “这我却是不清楚了,不过印象中好像产量都不错,兄走后,大父时常忧虑,许是因为这些,粮食产量就稀松平常了。”
    赵泗点了点头。
    看样子……自己的金手指,好像不是自己穿越带的?
    也不对,或许是自己就是因为撞了脑袋才打破了胎中之谜?
    “感觉不太对劲啊……”
    赵泗揉了揉眉心,看着一脸热切的季成陷入了沉思。
    第四章 赵泗和李斯的密探!
    “且将大父接回来吧……”
    赵泗一边和季成寒暄一边开口说道。
    他心里倒是没多少怨言,而且他也没有太多心思再顾忌这些,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大巡天下已经结束,现在是休息时间,用不了几天就要召开朝会。
    自己手底下门客人事任命需要举荐,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也会升官。
    航贸军府要在朝堂上敲定,科研院也得在朝堂上敲定,降徭降赋的事情得干,然后就是这次回归咸阳的重头戏,迁贵令!
    家里的事情赵泗目前也只能做到表面和谐,最起码也不在落人口舌,接下来的大秦会经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巨变,这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赵泗要忙碌的事情。
    季成仿佛是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倾诉,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放浪形骸,七尺男儿一会哭一会笑。
    赵泗能够感觉到,季成很敏感的在照顾自己的感受,像是生怕自己刚刚归来的兄长复又跑了一样。
    一场饮宴,季成醉的一塌糊涂……
    离去之际,赵泗回望了一下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却还挣扎着想要送自己一趟的季成沉默良久。
    别的暂且不提,季成对原身的情感是真情实意的,但是亲情这玩意,对赵泗究竟是有些遥远了。
    作为一个两世孤儿,赵泗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他也很早就不需要依赖亲情,他的内心远比正常人要更难动摇。
    唯一能让赵泗视为亲人,视为长辈的,就目前而言,恐怕也只有始皇帝一人。
    捏了捏手里始皇帝送来的红包,赵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驾车朝着自己的宅院驶去。
    酒驾,但是无所谓,马又没喝酒。
    归家夜色已深……
    家中万籁俱寂,唯有樊哙替自己把守门庭,简单寒暄几句,赵泗入了内里。
    琥珀打了个哈欠挪了个位置给赵泗,赵泗视若无睹的走到床上拥住已经睡熟的可人。
    除了赵泗,大部分人都是初来乍到,不过倒是没人因此而难以入睡。
    翌日,天刚刚放亮赵泗就早早起床,和虞妙戈温存片刻又顺便rua了一会琥珀以后赵泗就准备在自己的府邸之内召集目前跟随自己的门客来一场团建了。
    现在大巡天下已经结束,已然回归咸阳。
    未来要开展各种各样的政务,赵泗手下的门客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不过人事任命赵泗还是得听一下张苍的意见。
    老规矩,张苍做出来规划,赵泗拿着大名单去找始皇帝要官。
    人刚刚召集,享用了回归咸阳的第一顿早餐以后赵泗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却被前来通秉的隶臣打断。
    “主人,丞相李斯拜会,正在院中等候。”
    张苍闻声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赵泗也放下筷子,正了正衣冠起身:“请入正堂!”
    “先生且稍带片刻……”赵泗饭吃了一半,向张苍等人告辞前去接洽李斯。
    正屋稍作等待,只见李斯已经顶着一下巴柔顺飘扬的山羊胡踱步来了内里。
    “赵驷车……”
    李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一脸笑容的打了个招呼,丝毫不见外的在案几之前跪坐了下来。
    “李相起的倒是挺早。”赵泗笑了一下,跟着跪坐下来吩咐隶臣去准备酪浆点心和酒水。
    “睡三四个时辰就醒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李斯摆了摆手。
    “明日就要召开朝会,我身上事物繁忙,今日来此,却是和你有事商议。”李斯寒暄两句就开门见山。
    赵泗点了点头示意李斯开口。
    “迁贵令,算缗,告缗等待推行……这些事情你应该也知道,需是落在我身上,你倒不用担心。”李斯敲了敲案几。
    赵泗点了点头,自从张苍为自己分析过后赵泗就清楚这样五马分尸的重任必然是李斯的归宿而不是自己。
    冲锋陷阵的是李斯,赵泗充其量也就是把自己的门客丢进去这场大风波跟着历练一二。
    至于赵泗,就算赵泗想参与始皇帝多半也是不准的。
    “为国行事,多劳李相费心了。”赵泗感慨一声。
    “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我专程前来也不是图你一句夸赞,迁贵令是大策,虽然有项家和虞家愿意配合,但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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