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关于照片背后的故事,周晚一直断断续续想到了第二天,以至于在和卫也对工作的间隙都走了神。
    可时间过去得太久,她唯一能想起来的片段是,隔日早上,她看到地上那双白袜子上有点湿痕,当时她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是脚下踩到了水,被许博洲提醒后,她心一慌,脑中的画面开始具像化。
    “周总,周总……”卫也叫了三次,周晚才反应过来。
    卫也将理好的文件搁在了办公桌上:“没事,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三份合同都整理好了,你别忘了签字。”
    “嗯。”
    事情做完了,周晚见卫也还没走,便问:“怎么?还有事吗?”
    卫也犹犹豫豫的问道:“周总,你和许机长很熟吗?”
    终于问出来了,他呼了口气。
    周晚笑:“怎么?你很好奇吗?”
    “嗯嗯。”卫也点头的模样有点憨憨的,并不惹人厌。
    见老板冲自己勾了勾手指,他把头往前凑过去,侧着耳,他听见了一句很轻的回答:“他是我前任。”
    “……”卫也惊到下巴差点磕到桌上。
    周晚直起身签合同:“你不就是想听到这个答案吗?”
    “真、真是吗?”问都问了,不差死这一次,卫也心想。
    钢笔在纸上利落的划过,周晚没抬眼,签一页翻一页:“你和他的关系那么好,他没和你说吗?”
    “……”卫也的下巴差点又磕在桌上,这次是因为心虚到腿脚发软:“我、和许机长不算太熟。”
    签完三份合同,周晚盖上笔帽,眼皮一掀:“是吗?”
    卫也双手死死按在腿上,点头,眼睛都不敢往四周瞟:“嗯,是。”
    周晚没多逼问,先让他走了。
    出了办公室的卫也,一双腿发软,他压了压心脏:“老板就是老板,两句话就让我差点就招了。”
    “卫也。”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吓出汗来。
    刚好要下楼的周晚,跟了上来:“两件事,一件事是忘了和你解释,我和许博洲只是从小玩大的朋友关系。”
    卫也紧张的一“嗯。”
    随后,周晚提起正事:“第二件事是,福氏居那边给消息了吗?刚刚忘了问你。”
    卫也边走边说:“上次福氏居说很挺满意我们的合作提案,但是需要时间考虑,目前他们还没有给消息,我想他们可能还在内部商讨,毕竟是第一次和航空公司联名合作。”
    “明白,帮我盯着点,我怕事情多会忘记。”
    “嗯,周总,放心吧。”
    福氏居是祁南的粤菜招牌菜店,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餐饮品牌,它的前身是香港的福记茶餐厅,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后来创始人在祁南开设了第一家店后,便横扫千军,名气大增。
    想抓住一群人的心,就要抓住一群人的胃。
    既然接手了星荣,周晚必须让星荣从各个方面都拔高一层楼,包括飞机餐的水准。她野心不小,想要与大名鼎鼎的福氏居推出联名航机餐食,一来,可以提升的餐饮的水准,二来,也可以向全世界的人民推广中华美食。
    她知道想要做好一个项目急不得,所以愿意慢慢等,慢慢磨。
    正是午饭点,楼下人来人往。
    刚在附近的餐厅坐下时,周晚收到了宋存的微信。
    Song:「想和福氏居合作,为什么不找我帮忙?我父亲和纪董是几十年的老友,一句话的事。」
    周晚回道:「谢谢你,宋存,有心了,不过我父亲和纪伯父的关系也很好,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他帮忙,可能会更方便。」
    放下手机,周晚开始点餐。
    她脾气从小就温和,从不和任何人为敌,即便心里再厌恶一个人,也很难从她的脸上,看到如此不耐烦的神情。
    宋存还是第一个。
    牛肉柠檬沙拉和酸奶上齐后,周晚准备开动,难得能腾出半个小时出来吃吃饭,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只是开局不顺,糟心的事只会接踵而来,她刚拿起刀叉,桌上的手机又在震。
    信息是母亲发来的,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沉下。
    妈妈:「晚上回家吃饭,我有点事和你说。」
    -
    祁南的晚高峰很恐怖,车流如织,人群熙来攘往。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紧迫感。
    一辆黑色宾利夹在马路缝隙里,车窗外密密麻麻的车尾灯刺得许博洲的眼睛疼,他双手抱胸靠在后座,睁开的眼又迅速闭上了,运动服上还有些未干的汗迹,一看就是刚刚从健身房出来。
    小少爷回家,康明亲自来接。
    康明特别开心:“少爷,我一会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豆腐。”
    “嗯。”许博洲闭着眼点头,又问:“只有我哥在,还是许老头也在?”
    “什么许老头,那是你父亲。”康明摇头叹气:“你说你和许老……”
    他差点都被带跑偏了,笑着立马改口:“我都被你绕进去了,你说你和许先生的的父子关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破冰啊。”
    许博洲眼皮都懒得掀,微微侧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那就得看谁先死了。”
    “呸,净说些晦气话。”康明连呸了好几声:“你啊就是从小就叛逆,偏偏许先生的脾气也硬,你们两个人,说不上三句话就吵……”
    许博洲揉了揉耳朵:“怎么,男人上了年纪也啰嗦。”
    康明顺着话用力点头:“嗯,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会和我一样。”他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自己一手带大的男孩,逗了逗他:“到时候啊,周小姐肯定嫌你啰嗦。”
    “……”许博洲猛地睁开眼,心往下一坠,他偏过头,看着康明的侧脸问话:“康叔,谁是周小姐。”
    康明扶着方向盘,不觉笑出声:“明知故问,你还喜欢几个姓周名晚的周小姐?”
    许博洲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反而是平静的又闭上了眼,拖了半晌,他才回复康明,语气挺坦荡:“康叔,你的话一半对一半错,我身边确实只有一个周小姐,但是,或许是她喜欢我呢。”
    康明这声笑得很轻但意味更深:“和许先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傲娇、嘴还硬。”
    车里很闷,许博洲开了窗,想要透透气。
    以至于这句嘲讽的话,他并没有听见。
    -
    许家的别墅位于三环边上闹中取静的富人区,是一片新中式的园林古宅,选择居住在这里,是因为出生江南的许母,偏爱古典氛围。一对抱鼓石立在门头,花柳垂水,三层步梯入园。
    装修时,许母就赋予了这间院子独特的寓意。
    ——“金玉满堂”。
    穿过太湖石、锦鲤池,许博洲在四角亭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男人靠近光亮处,穿着一身笔挺利落的黑色西服,衬衫扣得一丝不苟,双手迭放在身前,腰背挺得笔直,沉稳的气息里透着站在高位的压迫感。
    许博洲奔过去,抱住了他最亲近的人:“哥。”
    后面的康明挽着黑色的运动包跟上来,对男人说:“大少爷,我先进去了。”
    “嗯。”
    男人是许家的大少爷,许博洲的哥哥,许博声。
    许博声拍了拍弟弟的背:“这么大了,还让康叔给你拿书包?”
    声线和说话的语气,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成熟稳健。
    在哥哥面前,许博洲更像一个顽皮的大男孩,他搂着许博声往屋里走:“不是我让康叔拿的,是他开心,非要来接我,非要帮我拿书包。”
    许博声比许博洲还高几厘米,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他确实更像哥哥。
    “你以后还是常常回来看看康叔,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两兄弟从小到大的相处方式都没变过,一个教育人,一个愿意听话。
    只有哥哥许博声能镇住许博洲骨子里的反叛。
    许博洲和许博声刚走到客厅里,便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
    是一家之主的许父下了楼,他脱了西服外套,身上的黑衬衫称得他面目更肃穆,此时一双眼睛直视许博洲,厉声呵斥:“你还知道回来?”
    这个家里有一个打不破的魔咒。
    只要许庭桉一出现,气氛立刻窒息,连笼中的鸟都不敢呼吸。
    对父亲的指责,许博洲通常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懒懒的往沙发上一坐,玩起了手机,压根没理身后强势固执的老头。
    他的形容一半对一半错。
    许庭桉强势固执没错,但并不是什么“老头”,人到中年也依旧仪表堂堂,常年健身,身型不输年轻人。
    自从许庭桉和翟见薇离婚后,这间中式庭院变得空落落,没有人情温度,即便如此,康明还是日复一日的用心打理,盼着有一天,这里还能像从前一样,充满欢声笑语。
    只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很难实现。
    大少爷许博声事业的重心在香港和纽约,去年结婚后,便和妻子在祁南生活,在东郊买下了一套上亿的婚房,只是偶尔会抽空回来和康明吃吃饭;至于小少爷许博洲,从高一叛逆搬去周家以后,就基本上没有踏进过家门,和许父的关系也是闹得越来越僵。
    许庭桉的视线扫到了桌上的相框,心底又窜出火来:“康明,我好像和你说过,家里不要摆她的照片。”
    他命令康明马上收起来。
    康明没动静,只微笑解释:“先生,照片是夫人上次回来放上去的。”
    “什么夫人?”听不得这个别扭的称呼,许庭桉低怒:“我已经和翟见薇离婚十几年了。”
    还没等康明开口,沙发一角飘来许博洲闲闲的嘲讽:“离婚了还一起睡,关系不清不楚,旁人误会也很正常,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弟弟妹妹,我也不惊讶。”
    “你……”
    许庭桉怒到差点冲过去,被康明拦下。
    只不过康明的道歉,听上去也有点添油加醋的意味,“抱歉,是我习惯了这样称呼,以后我会记住,毕竟薇薇也快结婚了,再这么叫确实不妥。”
    康明之所以叫得如此亲切,是因为他是翟见薇的表舅。
    “爸,我点事和您说,我们去书房。”见情况越演愈烈,许博声走过来,想带走父亲。
    许庭桉却盯着康明,气息一抬:“她要和谁结婚?”
    康明只说了一句“这是家事”,然后以做饭为由去了厨房。
    见到父亲吃瘪的样子,许博洲就是有种说不上的爽感。
    许庭桉被许博声带上了楼,许博洲则还趴在沙发上看戏,楼梯上的许博声回头冲他皱了皱眉,提醒他消停点,他这才立即做了一个ok的手势。
    -
    城市的另一角,是周晚的家。
    比起许家的中式庭院,周家的风格是更阔气的传统别墅,傍山而建,环境清幽,灌木的缝隙间生出了夏日里的小花,花影落在泳池里。
    和许博洲相比,周晚很传统,即使搬出去住,每周也会抽空回家陪父母吃饭聊天。以往每一次都是主动回家,只有今晚,她是被召唤而回。
    在路上,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饭后,周母舒槿便和周晚谈起了心。
    “晚晚,最近累吗?”舒槿走到女儿身后,给她揉了揉肩:“你爸爸今晚不在家,可以把心底话都和妈妈说说,星荣做起来要是很费神,我让你爸爸找别人去做。”
    周晚握住妈妈的手腕,摇头说:“没那么累,还好。”
    舒槿摸了摸女儿细到快没肉的胳膊:“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又瘦了?”
    “我本来就长不胖嘛,别担心我。”
    “嗯。”
    肩上的手忽然放开,周晚回头去看妈妈的神情,只是一个收眉的动作,她便知道刚刚那些关心只是前序,现在才将进入正题。
    坐回去的舒槿,双手交握在桌上,看向周晚:“和宋存相处得如何?”
    周晚知道是宋存打了小报告,她小心翼翼的说出真心话:“妈妈,其实我不喜欢宋存。”
    “那你有更适合的人选吗?”
    舒槿没用“喜欢”,而是用了“适合”这个词,周晚听得心里冷冰冰,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去习惯商场上的残酷、无情,所以并不想让自己的终生大事也与利益沾边。
    “没有,”她语气坚决:“如果我要结婚,我希望我的感情可以很纯粹,是一个我百分百很喜欢……”
    “晚晚啊,有利益捆绑的感情才会长久。”舒槿打断。
    即便心里再不舒服,周晚也不会与自己的父母争锋相对,她微微笑着点头:“嗯,明白,但是也请给我一点思考空间和选择的机会。”
    “好。”舒槿答应了。
    母女聊天的间隙,姜姨端上来了两杯热茶。
    舒槿小抿了一口,握着茶杯低眉想起了一件事,她抬起头,问去:“晚晚,听说你找许博洲加入了星荣?”
    “嗯,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舒槿说:“没问题,只是前几天我在一个晚宴上碰到了你许叔叔,就许博洲就业的事多聊了几句。”
    说完,她叹了口气。
    听见妈妈的叹气声,周晚隐约有几分担忧:“是许叔叔有说什么吗?”
    舒槿点头:“嗯,他看上去挺生气的,应该是觉得他的儿子给我们家打工,面子上挂不住。”
    周晚低下头,双手紧紧捧着杯子,出不了声。
    既然聊到了这里,舒槿便多感慨了几句:“如果是我的儿子放着家业不继承,跑去给自己的朋友打工,我想我也会生气。许博洲呢,确实从小就叛逆,我当时以为他说想做飞行员只是闹着玩玩,长大了肯定会回家帮老许,没想到啊,都27岁了,还这么贪玩,不长进。”
    餐厅里很静,静到每个字都清晰的扎进了周晚的心里,不喜欢争辩的她,却本能的维护起自己的朋友:“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许博洲,我和他从小玩到大,我很清楚飞行员这个梦想,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和神圣,从他11岁那年第一次告诉我,他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开始,他就一直在为此努力。”
    说得激动时,她按在桌上的双手都在颤:“他很优秀,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甚至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生,他靠自己完成了梦想,就值得被每一个人尊重,并不是一定要头戴皇冠才是最长进的选择。”
    这还是作为母亲的舒槿,第一次见到脾气温和的女儿失控的模样,她不觉笑了笑:“晚晚,许博洲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突兀的问题,让周晚从激动的情绪里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垂下眸,声轻的说道:“或许,是我很羡慕他可以活得自由又自在吧。”
    “……”
    这一晚,他们似乎都不好过。
    啪——
    许庭桉这一巴掌扇得并不轻,他一身威严的形象站在院子里,训斥着眼里不中用的儿子,绷紧的食指愤怒的指向许博洲:“你叛逆、难管教,我当你那会年少轻狂不懂事,你想做飞行员,我也没阻拦你,做了两三年飞行员,还是不愿意回来帮我,我也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辞职,但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冷哼后,是他越发用力的言辞:“你从香港跑回祁南给周家打工,在周晚的手下的做事,还是一家垃圾航空公司,你不嫌丢人,我嫌。”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丢人的。”
    脸上那点疼影响不了许博洲,他言辞坚定的向许庭桉表明态度:“周伯父收购星荣航空,自然有他长远的计划,而自从周晚接手了星荣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她很努力很刻苦,甚至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生,我愿意在她手下做事,也愿意陪她、陪星荣一起成长。”
    许庭桉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紧成拳。
    许博洲指着自己被扇红的脸颊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扇我巴掌,是在我11岁生日那天,只是因为我大声喊出了想要成为飞行员的愿望,那天晚上,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讽刺我的梦想,你说那是天方夜谭,也怒批我没出息,但也是那天晚上,周晚拉着我的手说,她信我。”
    晚风从墙外吹来,刮红了他的眼眶,声音一度哽咽:“我这个人很简单,谁挺我,我就对谁好。十几年前,周晚每天陪我锻炼身体,鼓励我、支持我,相信我,那么现在,我就是要站在她身边,帮助她做好星荣,我要让她的人生履历上写下更漂亮的一章。”
    许庭桉被堵到哑口无言。
    从屋内走出来的许博声,套好了西服,左手拎着公文包,用右手拍了拍父亲的背,安抚他的情绪后,顺便提醒他:“爸,航班要起飞了,我们该走了。”
    许庭桉刚想在走之前再训斥几句,却见许博洲目中无人的往外走,在锦鲤池边,他停住脚步,侧过头,虽然只有半张脸在光里,也能看出他脸上的骄傲:“哦,对了,下次再飞,你试试星荣航空,运气好的话,能坐上我开的飞机。”
    “……”
    许庭桉克制着火,直摇头叹气。
    许博声却笑着望向许博洲,他很高兴,因为弟弟是自己的骄傲。
    -
    周晚从家离开时已经是夜里9点多,和母亲发生了争吵后的她,心情很低落,甚至是压抑。她不想回家,一开始有些漫无目的的行驶在市里,但心中藏了一件事,连手中的方向盘都在往那个目的地转去。
    十几分钟后,她将车停靠在了祁南之声大楼下。
    最后对母亲说的那句话,的的确确是她的心里话。
    她羡慕许博洲,很羡慕,他就像是自己心里想要活成的样子,自由、肆意又热烈……那些年对他的一声声鼓励,其实是她潜意识里想对自己想说的话。
    她做不了,那就将身上所有高亢的情绪和热烈的掌声都送给他。
    ——“许博洲,未来的日子里,你要永远做个骄傲的大男孩,风吹又日晒,生活自由自在,你永远的好朋友,周晚送上。”
    这是高中毕业留言薄上,她给许博洲写下的祝福。
    马路上的霓虹灯、车灯交织闪烁,周晚趴在车窗上,仰头看着大厦楼顶祁南之声四个字,车里循环放起了一首歌,是她最喜欢的歌手,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
    Penny  Tai,戴佩妮的《你要的爱》。
    吉他拨片,轻柔的歌声淡入。
    晚风已经有了夏天的气息,周晚闭着眼,发丝吹拂在脸颊上,在静下来的那刻,她似乎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暑假。那时,被孟洋带着看了一部偶像剧《流星花园》,懵懂的她,对故事里那些情情爱爱的情节不太能看懂,但她因为这部剧,喜欢上了一个歌手和一首歌。
    升到高一后,她在实验中学的电台做上了主持人,那是她人生里最自由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堆积如山的压力都能在那短短的一个半小时里释放。她记得,那时候的电台有一个节目,是点歌环节,但总有学生喜欢恶作剧。
    比如,她就收到过一条有趣的“点歌”。
    一名叫做“自由帅哥”的同学,希望她能清唱一小段《你要的爱》。
    她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主持人,那天夕阳很美,她握着话筒,看着窗外层层染染的夕阳,声情并茂的哼唱了起来。
    “我明白
    我要的爱
    会把我宠坏
    像一个小孩
    只懂在你怀里坏……”
    车窗外的一声鸣笛,将周晚脑海里久远的画面拉了回来。
    而车里的音乐也刚好播到了那句——“要像个大男孩,风吹又日晒,生活自由自在……”
    没有关音乐,周晚听着最喜欢的歌,将车开出了街道,路线依旧不是回家,而是去了一个更热闹的街区。
    车停稳时,歌也停下了。
    这是祁南的一条脏街,鱼龙混杂。
    周晚很少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是被许博洲带过来的,他说巷子里有一家很好吃的烧烤苍蝇馆子,晚上她没吃饱,所以想来这里觅食。
    天气好了,饭店的老板都把摊位支到了外面,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周晚沿着街道边沿慢慢往前找,她记得那家烧烤店开在一家修车行的斜对面,不过修车行已经关了,她往前一看,还好烧烤店没关。
    老板肩搭着一条擦汗的毛巾,手中的笔飞速的写着菜名,抽空才看了一眼走来的美女:“没坐了,要等,还是拼桌?”
    周晚在想。
    忽然,她听到外面墙角那桌有人出声,貌似还是在叫自己:“周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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