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让人一瞧,就想亲近的女子。云玳听见谢相容唤她长宁郡主。
    感受到云玳的目光,长宁看了过来,含笑点头。
    云玳学着她的模样,同样颔首。
    不多时,外边儿吵嚷起来,方才还几句不离世子的姑娘们顿时双眸亮晶晶的望着屏风外的公子们。
    屏风乃是工匠特制的双面屏。
    从外面看过来与寻常屏风无异,可若是坐在里面,却能隐隐瞧见外面的情形,虽没有跟前看的清楚,也已足够。
    “相容,是他吧?你先前只瞧了一眼画像便喜欢的王公子。”
    “谈吐确实不俗,模样长得也好。”
    “他是王尚书家中的嫡次子,身份与相容也算是般配。”
    姑娘们小声的掩唇交谈,让谢相容羞的双颊通红,只能搅着手中绢帕,“你们别说了。”
    云玳离屏风近一些,看的比她们清楚。
    是以被称作王公子的人一出现,她便认出了这人乃是先前带姑娘去铺子买首饰的男子。
    当时王公子与那姑娘相处亲昵,瞧着与夫妻无异。
    可若他已成家,今日怎会被请来谢府赏花。
    可若并未成亲,他与那女子姿态亲密,不清不楚,也算不得是谢相容的良配。
    屏风外,王公子与老封君相谈甚欢,好似十分受老封君看重。
    谢相容娇羞的握住身旁姑娘的手,紧张又殷切的抬头往外看,只一眼又连忙收回来,反复如此,少女心事昭然若揭。
    云玳心下复杂,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该不该将那日瞧见的事情告诉谢相容。
    她没有证据,王公子又是尚书嫡次子,她便是说了,谢相容会信吗?
    “瞧,老封君对王公子也甚是满意,我看这门亲事啊,八九不离十了,相容,你就要嫁一个好夫君了。”
    “可他并不知晓我——”谢相容扭捏道:“他若是不满意我怎么办?”
    “女子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本就不易,相容……”长宁温柔的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会得偿所愿的。”
    谢相容一把抱住长宁的胳膊,双颊红扑扑的撒着娇。
    “三小姐。”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几人其乐融融的景象,众人同时抬头看向说话的少女。
    与谢相容不同的是,其他几人听见她的称呼都略显错愕,若是府中的表姊妹,也应当是以姊妹相称。
    三小姐是奴仆或是外人才会唤的。
    “婚姻乃是大事,三小姐不若再瞧瞧旁的公子?”
    云玳真心相劝,可听在谢相容耳朵里便成了她见不得自己好。
    “你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也瞧上了王公子?”
    “……”
    气氛凝滞。
    云玳微微张着唇,并未想到这一层,怔楞半晌。
    长宁安抚的拍了拍谢相容的手,温和的看向云玳,“这位姑娘是觉着王公子不好?”
    云玳颔首。
    “可有缘由?”
    云玳见此,只能将先前看见的如实告知。几人的面色渐渐从好奇沦为瞠目结舌。
    就连长宁都险些没有回过神来。
    谢相容拍案而起,怒喝道:“你胡说!王公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她们跟前只用了一张屏风相隔,动静大些便能引人注意,更何况谢相容这般大声嚷嚷。
    顿时,前面的交谈声停滞一瞬,老封君愠怒的声音接连响起,“嚷嚷什么。”
    女子相看一事在上京虽不常见,却并非没有。
    只要老封君含糊一二,此事便能过去。
    可谢相容脾性上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急冲冲的便要越过屏风走出去非要问个清楚,好在被长宁拉住,才没让她将事情闹大。
    “三小姐。”
    云玳心下也有些紧张,但她不觉着自己那日看错了,国公府与世子都待她不薄,她万万没有眼看着谢相容跳火坑的道理。
    “若你不信,我有法子,可以试试。”
    云玳所说的法子,便是趁着午膳前,将人约至厢房,再隔着一层薄纱,寻个与南儿姑娘音色身形都相仿的女子试探那王公子,瞧瞧他会不会露出破绽。
    谢相容见云玳说的并不似作伪,心中也不免打起鼓来。
    最后还是长宁替她拿了主意,“试试也无妨,总归放心些,婚姻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因着只有云玳见过南儿,所以在她说出长宁郡主与南儿最为相似时,并无人反驳,只是谢相容仍旧有些愠怒的警告她,“云玳,你最好不是戏耍我。”
    “……”
    有了主意,作为府中受宠的小姐,谢相容自有法子将人约去厢房。
    云玳没有跟上去瞧,半个时辰后,她见到谢相容哭着从厢房中跑了出来,长宁郡主担忧的追在她身后,便知晓她所言无差,那王公子确实有问题。
    对于像谢相容这样门庭显贵的姑娘而言,王公子今日前来赏宴,便是也存了说亲的心思,可转眼间发现对方有心仪的姑娘,却仍旧想要攀附国公府后,她恼的应当是自个儿的眼光与脸面。
    谢相容在意今日的宴,是以才相约这般多的贵女前来替她出主意,闹出这样的事情,她面上无光,自然难过。
    云玳顺着谢相容方才离开的方向追去,停在玉笙院外时,隐隐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女子低泣。
    三小姐前来寻世子了?
    她下意识踮起脚尖望进去,青瓦灰墙,什么都瞧不见。
    “云姑娘?”东南从院中走出来。
    “三小姐她如何了?”
    东南动了动唇,正欲回话之际,就听见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从屋内走出来的一双男女停在檐下。
    男子负手而立,凉薄淡漠,眼睑低垂,瞧着似乎兴致不高。而立在他身侧的女子比他稍矮一头,正微微抬眸说着什么,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云玳离的有些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却能瞧见春风吹拂,长宁手中虚握的娟帕被卷入空中,女子惊慌一瞬,直至那娟帕擦过谢今澜的耳畔,在他伸手之际,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长宁愣了一瞬,在谢今澜将娟帕递来时,动了动唇,柔声唤道:“今澜……”
    第29章
    树影斑驳, 晌午降至。
    方才那一幕迟迟萦绕,云玳被东南带至一旁后,仍旧没忍住, 问道:“郡主与表哥相识?”
    两人从屋内出来时,神色自然, 就是客与主的疏离与客套。
    直至那一方手帕落入谢今澜掌心,云玳瞧见长宁神色几经变换,最后望向谢今澜的眼神多了些她看不懂的复杂。
    东南道:“自是认识的,长宁郡主因身子骨弱, 自小便被太后养在身边, 十二岁那年生了场大病, 幸而檀山寺的方丈出面,说郡主的病气并不寻常,若要安生过活, 需得随他去庙里住上几年, 这一走便是六年,如今郡主刚刚回京不久, 我觉着啊,她是为了世子回来的。”
    云玳心头一跳, 又听东南继续,“郡主体弱,又金尊玉贵,说是瓷娃娃也不为过,在她少时,旁人连碰她一下都需得问过太后, 郡主更是性子内敛安静,不喜与旁人接触, 唯独对世子不同。”
    “若不是郡主身子弱,想来早些年她便请了太后赐婚,嫁入府中了,如今与世子恐是连孩子都有了。”
    东南想起往事,颇有些感慨,“方才瞧见郡主的气色,想来病已大好。”
    说了半晌,东南都没听见身旁的动静,转头看去,发现云玳抿唇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云姑娘?”
    云玳回过神来,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有些失落,又不知这失落从何处而来,为何而来。
    就在这时,一小厮忽然从远处疾步走来,被东南叫住后,面露焦急,“世子可在院中?”
    “发生何事了?”
    “国公爷让世子去一趟书房,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过去了。”
    云玳下意识以为是那王公子作闹了。
    她不是几月前才来府中的小姑娘,知晓在这些世家眼里,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觉得自个儿今日做错了,可害怕她以为对的事情,在这些人眼中并不重要。
    是以谢今澜刚从院中出来,便被她拉住了袖子,“表哥……”
    谢今澜见她欲言又止,知她因为谢相容的事心中悬着,“害怕了?”
    对上谢今澜清浅的目光,云玳点着脑袋。
    谢相容是府里的主子,她做什么都有人替她兜着,可云玳不是,所以她只能万分小心,怕祸水东引,落得个被推出去让王公子消气的下场。
    云玳抿唇,杏眸含着雾气,可怜的望着谢今澜。
    其中或许有几分装的成分,但真假参半,令人捉摸不透。
    “不会让你有事。”谢今澜见她抿着的唇畔微微弯起一抹弧度,低头看向她的手,“还不放开?”
    云玳松手,目送他与小厮离开。得了准话,她自不会再担心。
    可经过她这一遭,就连谢今澜都以为祖父将他们叫去书房,是因为谢相容与王公子的事情,去的路上早已想好对策。
    但到了书房,才发现事情似乎与他所想不同。
    看着直愣愣跪在祖父面前的谢今棠,谢今澜眼皮一跳。
    不等他仔细询问,便从几人的对话中了解了事情大概。
    今日这场赏宴,并不单单只邀请了男客,京城诸多贵女也在其中,老封君除了帮谢相容相看以外,还打着顺便帮谢今棠瞧瞧的主意。
    谢今棠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消息,在谢相容与王公子闹腾的时候,他也冲到了老封君跟前闹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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