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卓没来由的步子很慢,如负千钧,一步挨着一步,似乎是想把古今堂的每一个地方都走上一个遍,良久之后,终于走到了那个已经习惯了自己,自己也习惯了的地方,也就是那间总经理办公室。
    刚刚走出校园的时候刚好二十二岁,对于一切皆是没有一点的明了,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或者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去做,只是傻呵呵的跟着自己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想,或者一点一点的做,没有想法,没有目的,浑浑噩噩,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成家,立业,一个个飞黄腾达,或者说是堕入深渊,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在古董行当里厮混的小小少年,有想法,没人听,有动力,没人支持,这便是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的悲哀之处,也是一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的幸运之处,因为一无所有,所以知道抓住身边的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对于别人来说就像是一根稻草一样没有一点作用,但是他来说,那根稻草就是救命的绳索,不管是什么样的绳索,不管上面是蔷薇,或者是刺,都没命的抓住,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从考古系毕业回来,要么是去国家的一些博物馆工作,要么就是进文物局从政或者是从事科考,再或者就是做个像年轻的柳夏卓一样的二道贩子,因为有些知识,所以眼光还是有一点的。
    机会真的是会等人的,就像是一只躲在角落里晒太阳的猫儿,只要你不去惊动他,他就一直在那里,如果你往前一步,他就会拼了命的往你身上扑。柳夏卓一直庆幸自己还算是一个有运气的人,因为他在自己二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那只在命中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那只猫,那只在阳光晒得懒洋洋的猫儿,柳夏卓没有想到会那么轻易而举的就拿到了别人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东西,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获得了一直在期待着的东西,一直在等待,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一句那么简单的话,一句但凡是玩上了两年古董之后便会懂的东西,那是在一个地摊上,一个老人正拿着一件做的还算细致的赝品清朝的笔洗,在手里把玩,柳夏卓看了很久,当老人想要从口袋里掏钱买下那件笔洗的时候,柳夏卓终于开腔了,看着老人还有摆摊的老板低低的嘟囔了一句:“这东西不能买!&
    就是这么一句话,便将柳夏卓的整个人生打乱了,所有的一切开始了戏剧性的转变,就真的像那种恶劣电视剧和电影里面演的一样,遇到了一个生命中的贵人,然后这个贵人便把所有的这一切全部改变了,改变的不但是一个穷小子的命运,还有一个家庭的转折。
    柳夏卓很骄傲,因为现在他是他们的那些同学里面做的最好的,最赚钱的,也许不是最有学问的,但却是最懂得享受的,当毕业五年的同学聚会的时候,二十七岁的柳夏卓开着自己赚来的第一辆宝马z7来到了校园,百达翡丽,以及从后备厢里面掏出来的一箱洋酒,终于沉重的扇了那些当初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的那些同学,还有那些在自己面前高尚,在别人面前婉转承欢的女人。
    也有人对于柳夏卓的现在并不一定持认可态度,柳夏卓只是说了一句话,学问也是用钱堆出来的,没有资金,所有的科研项目就要靠边站,所有的科考都要结束,我不愿意再做一个在边缘挣扎的人,不愿意我和我的孩子只是挤在一个只有一百多平米的小房子里,看着别人开好车,住别墅,我所要的就是让你们的项目一个个的好好的展下去,用我所懂的来支持你们,同时也让你们羡慕我!
    柳夏卓伸出手想要去敲敲门,但却突然停了下来,苦笑一声,伸出手握住把手拧开了门,就像是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狮子一样,高傲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三生,温声道::“三生,你是不是坐错地方了?”
    地方座错了,自然是要换回来的,这便是柳夏卓这句话里的下面一层意思,看着李三生的脸,以及并没有一点想要挪动意思的屁股,柳夏卓再次温声道:“三生,你坐错地方了。”
    李三生站起身,按住了办公桌,看着柳夏卓温声笑道:“柳哥,我要恭喜你!”
    柳夏卓有点呆滞,故意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李三生轻声笑道:“说说看,你哥哥我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恭喜你捡了高枝,恭喜你终于忘了是谁给你的这一切,恭喜你终于走出了现在的最后一步,终于想到了要把一切你所急切需要的全部拿到手里。”李三生笑眯眯的说道。
    字字带笑,字字钻心刻骨,字字都是含枪夹bang。
    柳夏卓没有任何反应,走到了李三生的身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微微侧头看着李三生轻声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走了,有谁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子,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管这些事情,多少年都是我一个人在做的东西,我只到上林湖的事情,我知道我们做了多少别人不知道腌臜事情。”
    李三生瞪着眼睛看着抬着头,带着笑看着自己的柳夏卓,轻声道:“看起来我说的这些你真的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可是你想过没有,所有的这些你说的这些腌臜的事情,都是你的手在做的。”
    柳夏卓按着桌子站了起来,看着李三生道:“我不是金主,这一点很重要,所以对于这一切,我可以不负责任。”
    李三生笑了,看着柳夏卓道:“我们没有想过要让你负责任,也没有想过你今天能够离开这里。”
    柳夏卓一把推来了凳子,看着李三生笑道:“就凭你么?”
    李三生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手,从一边走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程芬,一个是钟神秀,程芬脸若冰霜,钟神秀一脸尴尬,看着柳夏卓,钟神秀开口道:“柳总,不是我不护着您,而是风不忘您这边吹了,我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就是需要知道怎么样才能保住我手里的工资每个月都可以去巴黎血拼一番,所以之前的一切事情都是您做的。”
    程芬看着柳夏卓笑道:“至于我,我想我不用说,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比你更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我对于这一切知根知底,做起事情来,也并不麻烦。”
    “而你的新主子,现在根本不会保你。”李三生看着柳夏卓轻声道“柳哥,也许你这一步真的走错了,徐哥为什么会让古今堂的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一样,你应该也知道,可是你太贪心了。”
    李三生说完了这话之后,沉默了,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根烟,塞到了柳夏卓的嘴里,替他点上,然后才温声道:“柳哥,我们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你有现在也不容易。”
    “徐哥说了,您的家人,他会善待的。”李三生看了看柳夏卓呆滞的脸,轻轻说出了最重的这句话。
    徐硕走到阳台上听了听,转过身走回阳台,弯下身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抬起头看了看拉萨夜色里浓厚的积雨云,咬了咬嘴唇。
    夏墨对面的声音浑似不觉,坐在窗前拨弄着自己手链上弥勒轻声念道:
    “第六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其身下劣,诸根不具,丑陋顽愚,盲聋喑哑,挛躄背偻,白癞癫狂,种种病苦。闻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诸根完具,无诸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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