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说正题的时候,刘明心中一阵阵的忐忑,强按住心中的激动,刘明沉声道:“o4年矿权改革让一些民间资本也有了一个进军煤炭企业的接盘机会,所以有大量的前期煤老板涌入山西市场,所以当时煤炭竞争很激烈,煤价也日趋走低,我不是那种只挖煤不认别的煤窑主,于是我封了几个小矿,从国外引进回来将近2亿的先进设备,改建出一个年产4o万吨的大矿,不是我吹牛,当时能有这种眼光魄力的真的没有几个。”说到这里刘明绽放出一股风采,即便是齐毅成也很少见他有这种意气风的时候,但很快便黯然神伤“o8年我提出改革,让山西境内缩减规模在5o万吨以下的煤矿,主意被采纳了,可是人却犯了众怒,改革之后,几乎等于是一捋到底,现在我已经是五十岁了,如果再没有一点动静的话,真的就没得选了。”
    “这么说你算是煤炭改革的功臣。”徐硕皱眉道。
    刘明长舒一口气,吐出一个烟圈,看着湖面上的歌舞升平,眼神没有焦距,颓丧。
    “一将功成万骨枯,总得找个人来当替罪羊,既然干不过政fu,就只能对我这只小绵羊下手,可怜我一只独羊,怎么斗得过一大群大灰狼。”
    “斗天,斗地,莫和国家机器斗。”徐硕说了这么一句后,没有急着安慰身心俱是憔悴的刘明,而是接着问道:“你之后都做了什么,总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待毙吧。”
    刘明苦笑道:“怎么可能坐在那里等死,我是从办公室谈到会议厅,再从酒桌上谈到桑拿包间,求爷爷告奶奶。三教九流能说上话的那个不是我大爷,能源委员会的那群畜生我请不动,而且我在山西那边小圈子里也只算是个后辈,要资历没资历,要靠山没靠山,日子难啊,说实话,我干的那几年也存下了点钱,在山西奔走的那几年,我奥迪后备厢里装的就只有钱,谁能说的上话,我就给钱,不要人民币,就给美元,不要美元就给欧元,可没一点用啊,我找上的都做不了主,找上我的有都是些乌七八糟的混子,今天说这个是那个国副级的外甥女婿,明天那个又是某某部长的侄子,我不是傻子,一后备厢的钱,即便是日元,在哪里不能买上一栋别墅。可我就是提着猪头找不到上供的庙,你说我能不着急么?”
    徐硕摸了摸下巴,道:“你没有从你们当地的煤监部门下下手,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个下嘴的地方。”
    刘明摇头绝望道:“没戏,那帮犊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这些年早就肥的流油,你去看看太原的那栋大楼,就知道了。我现在就只能死扛着,要是真不行,就当自己这辈子白瞎了,可要是我再不挪窝,估计到最后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在中国走石油、煤炭这两个黑金的,哪个底子都不会太干净,就怕别人趁机bang打落水狗。”
    “那你以前交好的总有几个,你出了这档子事,他们就没有一点表示?”徐硕问道。
    “做煤老板,是门大学问,我之前也不喜欢搞那么多旁门左道,但不由着你鹤立ji群,所有人都不干净,你一个人搞举世混浊我独清那一套,行不通,死路一条。所以这次大改革,山西煤老板们背地里再义愤填膺,再拍桌子骂娘,一见到政fu方面地人还是直不起腰杆,事先说好了在大会上同仇敌忾,结果领导一出现,全部大气不敢喘一口。到了最后,所以就要把积攒的气撒在我的身上,”刘明咽下酒后,无限感慨道“我们的底子都不是那么干净,没几个人经得住一查再查,所以以前交好的几个到了我出事的时候,不能拧成一股绳,不是不讲义气,而是没那个底气。”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现在你最好的结果第一就是你还能回到山西,并且进入能说的上话的部门,或者是迅的转移阵地,换个地方,从头开始,除此之外的话,你都是死路一条,摆在你面前的不会有第三条路,而你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前面的两条路走不通,这样概括的话,你说对不对?”
    刘明拼命点头,就差没有鼻涕一把泪一把了,生活把一个以前风光一时无两的男人逼到这一步,也不愧了造物神奇这个词。
    知道和刘明说话早晚要用到煤矿这方面的内幕,徐硕便恶补了一番,这方面的知识,甚至来的时候柳夏卓开车,他还在埋头研究刚刚布的中央一号文件和煤炭企业的一系列走势图,结合刘明的底细,徐硕可以肯定这几乎就可以说是一个空手再套白狼的好机会,关键是风险太大,但要看怎么能找到合什的人脉,徐硕陷入沉思,这件事情必须要先参考一下媳妇的意见,纳兰老爷子那边也不能漏过,最近的这些事让徐硕对老爷子的能量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如果能说动他动用资源最后不过,但一切的前提都必须建立在刘明是一个可以长期信赖的合作伙伴,这点至关重要。
    徐硕这次没有给刘明随便开出一张空头支票,而是一本正经道:“老刘,你把你那边能找到的资源再重新动用一遍,然后把你留下的后手的资料给我一份,不要说你没有,这么几年下来要是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的话,那你真就是白瞎了。”
    “有,给你,全都给你说。”刘明激动道。
    从头到尾,徐硕并没有给刘明半句许诺,也没有任何夸夸其谈,却是刘明出事以来接触到了一场最让他心安的谈话,正如他所说,这几乎是一个板上钉钉的悲剧,这种欲哭无泪,每天又要拼了命的死撑的悲剧,换做普通人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硕突然说道:“老刘,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尤其是咱们男人,出了事哪怕是牵连着老婆儿子吃糠咽菜,但总归是比让他们当孤儿寡母要强的多吧。”
    性格坚毅,一个人死扛到今天的刘明在这一刻,眼里的泪水还是掉进了玻璃杯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拼了命的试各种渠道,所图的,所为的不还是为了自己那一个岌岌可危的小家庭。
    徐硕这一次即便是不能走狗屎运把自己从苦海里拉出来,救不了自己的路,但至少拯救了一个一步步走入悬崖的家庭。
    刘明沉声道:“徐硕,我这辈子不会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如果老天爷真让我过了这个坎,我刘明这辈子就给你当牛做马。”
    徐硕笑了笑,冲刘明方向举起了酒杯,刘明仰头干了,把杯子里自己的酒,混杂着眼泪,一口干了,从今以后,再不诉说。
    何以解忧,唯有徐硕。
    这是刘明心中对于此刻,最最真实的想法。
    生活也许确实是很坎坷,但是有希望了,终归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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