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读书要难的多,柱子他一开始些跟不上,后面慢慢才赶了上去。”田哥儿对林晓寒道:“他如今拿着陆大人当作目标,说陆大人十六就考上了秀才,自己就算慢点,十八岁之前也要考上!我说这秀才老爷哪是那么好考的?真当谁都与陆大人一样聪明,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行!”
    “有这志气总是好的!有了秀才的功名,以后柱子的前途必是一片大好。”林晓寒说道。
    田哥儿如今村里的房子又翻修了一次,换成了青砖砌成的砖房,已经不是以前的土坯房了,院子里也铺上了水磨石地砖。
    他日子过的很好,也没有再嫁的打算。就带着王柱子两人过活,若是王柱子争气,真能考出个秀才,也算是此生无悔了!
    林晓寒这次回家,心中也是想着田哥儿的。之前的书本他已经给田哥儿带过一套了,现在也不能再带,于是便只得带了套首饰过来。
    他特地选了黑色的珍珠,颗粒大又饱满,特别简单的样式。
    黑色的珍珠在林晓寒前世很受欢迎,但在大晋朝,其实没有白色、粉色、金色这些颜色受欢迎。
    但林晓寒觉得这颜色大气,也更衬田哥儿黝黑的肤色,所以就为他选了这套。
    没想到田哥儿见了这套黑珍珠首饰,脸色都变了,吓得连忙把匣子合上了!
    磕磕巴巴的说道:“这得多少银子啊!这……这么大的珠子,见都没有见过!像皇后娘娘戴的!我一个糙哥儿,这可使不得!不行不行……林哥儿你赶紧拿回去吧!”
    “你若是不要,我就把它扔水沟去了。”林晓寒笑道:“你自己不用,也可以留着给儿媳妇用。柱子再过几年也该娶亲了,若是考上了秀才,娶个县里的漂亮媳妇,你难道不准备些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林晓寒这话一下子把田哥儿唬住了。
    他如今虽然也经常去县城里走动,但还真不知道县城里娶媳妇的标准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是京城里,普通百姓也是拿不出这样一套珍珠头面做见面礼的!
    听林晓寒这样说了,田哥儿犹豫了一阵,便还是把那套首饰收下了。
    只是心中还是十分忐忑,只对林晓寒说道:“你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也是还不完了。”
    林晓寒闻言则笑道:“那便不还了呗,你在陆家村里,便如同我亲人一般。这次我与陆郎在京中遇到麻烦,也多亏了你在这边帮着转圜。你自是不用与我客气什么的!”
    陆家村不过一个乡下的小村子,外面的许多事情都传不到这里来。
    不过即便如此,因着之前御史台有人过来做调查的缘故,如今村里人人也都知道陆秋成在京中做了大官,林哥儿也在写话本子,听说是很厉害的先生!
    对于陆家村的村民来说,陆秋成当官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于是他们回来的第二日,陆友山就找上了门,说陆秋成如今入仕为官,整个陆家村和陆家宗祠都于有荣焉。
    要他们初四一起去祠堂祭祖,再把此事登入陆家族谱之中。
    这是村里的一件大事,村民们全部都来出席了!陆友山更是满脸红光。
    陆秋成有出息,他这个做村长的,也能在族谱里记上一笔!更何况这两年便是年景不好的时候,村里也没有冻死饿死的,大家日子过得都挺不错。
    虽然主要是林晓寒与陆秋成的功劳,但他这个村长也算是沾了光了!
    这次陆秋成他们回来,陆家大房倒是再没和之前一样的拿架子了。
    陆秋成如今已是五品官老爷,马上又要去做燕云太守,比府城里的知府老爷还要厉害!是天上的人物了!
    就连李氏这次也老老实实的,舔着脸与三房一起拎了一筐鸡蛋、一只土鸡与一只野鸭到了二房家中做客。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待这些穷亲戚,林晓寒自是也正常接待着。只是他对这些陆家的亲戚没什么好感,所以也没给他们带些什么东西,只客客气气的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不过几个小孩子倒是无辜,林晓寒便给了他们一人一锭银子的压岁钱意思意思。
    小李氏月子里没修养好,身子不如从前了,生下一个女娃以后,肚子就两年多再没有一点动静。
    这一次林晓寒刚把压岁银子给了那女娃娃,大李氏便又准备伸手去抢。
    林晓寒此时实在看不过眼,便开口说道:“婶婶,这压岁钱是给娃娃的,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同个娃娃抢压岁钱?”
    大李氏顿时面皮涨的通红,想要骂人,但碍于林晓寒如今已是官夫人,听说平头辱骂官身是重罪,又不敢开口骂。
    她也是知道林晓寒这人,平日里瞧着笑嫣嫣的,很好说话,但翻起脸来是不给自己一点情面!
    大李氏心中害怕,就怕自己骂了一句,林晓寒就真的把她扭送到衙门里去了。最后也只能讪讪的后退一步,小声说道:“我是想要帮她收着,说什么抢不抢的这么难听?”
    第152章
    那陆春央也是个人才, 大约是怕大李氏拿了银子,就给小儿子花用了,此时便对小李氏道:“弟夫都说了是给闺闺的, 你赶紧去帮她收起来, 怎么像个傻的一样?”
    小李氏这才上前一步,把女儿抱在怀里,将她手中的银子给收走了。
    大李氏看了又是面色一黑, 狠狠的剜了小李氏一眼,这个媳妇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么多年只生了个女儿, 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 还撺掇着大儿子与自己离了心!
    两年时间, 村里的人家日子都好起来了,却只有陆家大房还是老样子。
    便连陆家三房如今也多佃了几亩田, 一年能攒下四五两银子, 日子好了起来。
    陆老三和王氏也越发的与陆家大房不是一条心了!
    当晚, 从二房吃了回去以后,大李氏就在家里拿着小李氏做靶子, 发泄了一通。
    小李氏怕被戳脊梁骨, 一向不敢正面和自己婆婆吵。只等着晚上睡觉之前, 又在陆春央的耳边吹起了枕头风。
    “娘真是越来越偏心了, 之前为了夏苗娶亲的事情,就白白砸进去多少银子?现在更是要从我们闺闺手里抢了钱来贴自己小儿子!”
    “那还不是你肚子不争气, 到现在也生不出个儿子?”陆春央瞪了小李氏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但心中其实也对大李氏的意见越来越大。
    到了第二天早上, 小李氏偷偷起了个早,去鸡舍里摸了两个蛋, 卧给陆春央和闺闺吃。
    陆春央昨夜睡的迟了,今早起的也晚了些。听小李氏说给自己卧了个蛋,就放在厨房里,便起床朝着厨房走去。
    没成想他推开厨房大门一看,灶台上哪儿还有什么鸡蛋?
    小李氏跟着后面,此时便抓住机会,阴阳怪气的说道:“刚看见娘从厨房里去了夏苗屋里,别又是把你的鸡蛋拿给二弟吃了吧?”
    陆夏苗自被退亲了以后,性子变得十分阴沉,整日关在屋子里不愿出来见人,连农活也不怎么干了。
    大李氏心疼他,待他自是比大儿子更好了些,什么吃的穿的,都先紧着他来。
    陆春央看在眼里,对自己这个拖油瓶的弟弟也是越来越看不上!
    此时这一只鸡蛋,便如导火索一般点燃了他的神经。让他大步朝着陆夏苗的屋子走去,砰的一声推开了屋门。
    正在吃卧鸡蛋的陆夏苗被陆春央吓了一跳。抬眼看他,便看到陆春央正满脸铁青的看着自己手中咬了一半的鸡蛋和桌上的白米粥。
    现在大房没以前条件好了,大家平日里吃得粥都是掺了玉米渣的,然而大李氏给陆夏苗开了小灶,单独熬了一碗白米粥!
    而大李氏也做贼心虚的缩了缩,梗着脖子对陆春央道:“一大早的,摆个臭脸给谁看?你媳妇是不是又给你吹枕头风了?这小蹄子!我今天定是饶不了她!”
    “就没见过你这么偏心的老娘!”陆春央忍无可忍,脸上暴起青筋,上前一步,一把把陆夏苗手上的半个鸡蛋给捏碎了!又抓起陆夏苗面前的饭碗摔了个粉碎。
    “哎呀!杀千刀的!作孽啊!好好的吃食都被你浪费了!一只新碗又要多少文钱!”大李氏顿时也激动的大喊起来!
    陆春央才不理她,只一圈落在陆夏苗的脸上。
    陆夏苗是大李氏娇惯着长大的,也不是个吃亏的主,顿时就与陆春央打做一团。
    大李氏在一旁劝架,左边拉拉右边拉拉,也挨了好些拳脚。
    两个都是她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到底手心的肉是厚一些,看陆夏苗被打的无力还手。大李氏便也拉起了偏架,只狠狠勒着大儿子的胳膊,想快点把他从小儿子身上拉开。
    陆春央见到了这个时候,大李氏还一心向着陆夏苗,拉架都只拉自己一人,顿时怒从心头起。
    他胳膊用力一挣,把大李氏甩了老远,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之后,大李氏的脑袋撞到了门口的石门坎上,顿时血流如注。
    大李氏躺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下身泄出一股黄水,便失去了意识。
    “啊——”小李氏尖叫了一声,害怕的蹲在地上探了探大李氏的鼻息:“娘,娘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
    大李氏这一翻动静太大,总算是把陆老大和三房的人也惊动了过来。
    “哎呀我的娘啊!死人了!”王氏见了一地鲜血腿都软了,连忙闭着眼睛,捂了一对儿女的眼睛退回屋里去了。
    陆春央与陆夏苗这才害怕起来,两人赶紧把大李氏抬到了床上。
    陆老大捶胸顿足,对着昏迷的大李氏哭天喊地。还是陆老三有几分清醒,连忙去敲了隔壁二房的门。
    林晓寒知道了以后,便让他们赶紧回去给大李氏按住伤口。又用了家里的牛车,让陆秋成拖着大李氏去了县城就医。
    今日还是大年初五,正是迎财神的好日子。
    县城里的医馆也具是关了门的,陆秋成一家家的敲门找过去,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开门的,让大夫给大李氏包扎医治。
    那大夫一通功夫下来,又是扎针又是复位的,总算是把伤口的血给止住了。又给大李氏灌了一碗药,她青白的面色才有了丝活气。
    “命是保住了。”那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就是这头撞到了石头上骨折了,脑子里还有许多淤血,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我婆婆她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小李氏看那大夫神色不对,连忙在一旁问道。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至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大夫摇了摇头道,也不愿再多说了。
    这一番就医,又是花了几十两银子,大房家仅剩的那点家底都给霍霍完了。
    那大夫给大李氏开了不少活血化瘀的名贵药材,还要几十两银子。但大房出不起,也不想再出,陆老大与两个儿子商量了一番,便想着让大李氏自己扛。
    还是陆秋成实在看不过去了,出钱补贴了一些,才总算是给大李氏抓了两副好药。
    大李氏被送回陆家以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由小李氏伺候着。
    一副副的好药灌了下去,大李氏却一直没有清醒,直到五日之后,药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大李氏才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听说大李氏醒了,村里人多多少少也得上门看望一眼。
    陆秋成与林晓寒怎么也算亲戚,走个过场的事情跑不掉。于是两人便提了一篮鸡蛋,又包了五两银子的慰问费,去了大房家里。
    到了大房以后,林晓寒才发现,大李氏的房间被移到了他们二房以前的荒废了的屋子里,已不与陆老大睡在一间房了。
    他们在门口把那慰问礼送给了陆老大后,便走到大李氏躺着的房间门口,还没有进门儿,就被屋子里一股屎尿的臭气给熏了出来。
    现在天气还冷着,其他房间都点着炭盆儿,但大李氏的房间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陆秋成敲了敲门,走进屋内,便见着小李氏坐在床边,正给大李氏喂完了一碗粥。
    那粥水沿着大李氏的下巴流的到处都是,黏糊糊的糊在身上。小李氏也不去管,反而放下手中的碗,对林晓寒与陆秋成抱怨道:“你们瞧瞧,娘她醒是醒了,但是不能说话,也走不了路了。如今成了个累赘,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可怎么好!”
    “早知如此,还不如那日就摔死了痛快呢。”
    林晓寒一看,大李氏还是一幅神志不清的模样,只能咿咿呀呀的发出一点声音。
    她当日摔到了头,怕是出了太多血压迫到了大脑。大晋医术又有限,于是便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其实当日之事,陆春央要付主要责任,但他是大李氏的儿子,又是陆家大房的顶梁柱之一。
    大李氏摔了,大房自是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对外只说是大李氏自己不慎摔倒了,连陆夏苗都不敢出来多说什么。
    见大李氏落到这副境地,饶是林晓寒也不禁有些感叹。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两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匆匆看了大李氏一会儿,便从房中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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