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排在第五个位置,并不算靠后,就算一天只收五十斤贝壳,他今天的贝壳完全有机会被收起来。
    但他还是骂个不停,而被骂的女人则是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看他没动手,白瑜也没有让人上去阻止,只是轮到男人时,她看也没看就道:“你的贝壳,我们工厂不收。”
    男人顿时就愣住了,完全没有了刚才骂媳妇的气势,反而是很讨好地问道:“白主任,我们的贝壳很好的,为什么不收我们的贝壳?”
    白瑜昨天就把收贝壳的标准放了出去,收到的贝壳要尽量完整,里头不能掺和石头和沙子,若是被发现,一律加入黑名单。
    大家知道后,都不敢做虚弄假,这个男人同样如此,因此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拒绝。
    白瑜面无表情看着他道:“你刚才是不是打骂你媳妇了?”
    男人被白瑜看得浑身一哆嗦,支吾着道:“骂了,但没有打。”
    白瑜:“骂了也不行,我们开设贝雕厂是为人民服务,为了帮助社员增加收入并改善生活,而不是用来激发你们夫妻矛盾的,换句话说,以后谁家家暴自己媳妇,我们一概不收他们的贝壳!”
    大家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这样也行?
    尤其是男人,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爽,难道以后他们打不得骂不得自己媳妇了?否则就不能捡贝壳来换钱?
    女人听到这话,却是眼睛都亮了,有些泪点低的,鼻子隐隐发酸。
    王主任更是立即明白了白瑜的意图,大声道:“还有,以前打过自己媳妇的,以后工厂招工也会优先淘汰这类人,还有婆婆虐待儿媳妇的家庭也一样,总之你们要想以后从工厂赚到钱,就好好对待你们的媳妇!”
    王主任越说越激动,双颊涨得通红。
    为了解决家暴这问题,她试过很多办法,宣传、劝说、警告,但通通都没用,那些喜欢打媳妇的男人有些就跟屎坑里的石头一样,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改变。
    有些表面上答应你会改变,但转个头该打还是照样打,为了这事,她很多次气得胃都疼了,但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好了,她就不信有人还会跟钱过不去。
    虽然这些男人是因为看在钱的份上才不打媳妇,但有什么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果然,听到王主任的话后,那些喜欢打媳妇的男人,还有那些喜欢虐待儿媳妇的老人顿时都觉得牙疼了,但跟王主任想的那样,看在钱的份上,他们决定从今天开始,把拳头给收起来。
    而那个刚才骂媳妇的男人,为了把手里的贝壳卖出去,当场就跟自己媳妇道歉。
    不过白瑜依旧没有收他的贝壳,让他把贝壳带回去,若是后面他不再打骂自己媳妇,再考虑收他的贝壳。
    男人没有办法,只能背着贝壳回去。
    大家带过来的贝壳质量都很不错,而且有不少是形状特别的,白瑜带着马赛楠等人检查后,当场就把钱结算给社员们。
    社员们之前还担心工厂不过是在忽悠大家,等看到工厂真给大家发钱了,大家这才相信,捡贝壳的热情了一度达到了高|潮。
    两个生产队的人几乎全家出动,只要不用上班的都跑去海边捡贝壳。
    何大队长自从那天从公社回去后,就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工厂的事情被生产队的人知道,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生产队的人最终还是知道了。
    “你们听说了吗?大队长让我们签名退出的工厂已经接到订单了,听说卖了好多钱,而且还是卖到广城的友谊商场去!”
    “当然听说了,听说他们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广什么会的,听说去了那里就会有很多外国人跟他们买东西,还有啊,我听说工厂给大家发了一斤猪肉!”
    “这算什么!我听说工厂跟其他两个生产队的人收贝壳,十斤贝壳换一块钱,不少人已经收到钱了!”
    “那我们也赶紧去捡贝壳吧,十斤一块钱,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想什么呢!工厂已经放话了,因为我们生产队自愿退出建设工厂,因此不仅以后我们不能产假招工,而且连贝壳也不收我们生产队的!”
    这话一出,大家怔了、愣了,最后愤怒了。
    纷纷找到何大队长家问个究竟,何大队长本来还想装病,但大家压根不管他是真病还是假病,直接冲到他房间来,要他给个准话。
    何大队长没办法说谎,只好点头承认:“公社那边是这么说的,我也帮大家争取过了,只是书记说规矩就是规矩,所以我也没办法……”
    何大队长本以为自己再怎么说也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大家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但他低估了钱的作用,利益之下,谁还管你是大队长还是亲戚。
    队员们愤怒了:“都是何大队长的错,要不是他鼓动大家退出,我们现在又怎么会被工厂给抛弃!”
    “没错,就是何大队长的错!”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大队长断了那么多人的财路,难道就不怕报应落在自己子孙身上吗!”
    “艹,我诅咒何大队长孙子没□□!”
    “……”
    大家骂的一声比一声难听,何大队长气得血管几乎要爆了。
    骂人也就算了,有些脾气暴躁的,当场就跑去茅厕挖了几桶粑粑泼到何大队长家门口。
    “…………”
    何大队长气得好几次都差点见到自家的太奶奶。
    后来,何大队长在大家的举报下被革掉生产队大队长的职位。
    不过这是后话了。
    ***
    工厂在白瑜还有伍师傅等人共同的维护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欧阳文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同样没有消息的还有辛慧媚。
    白瑜很想找机会跟辛慧媚见上一面,但因为案情还没有结束,辛慧媚也一直没有回复记忆,因此公安那边不让外人跟辛慧媚接触。
    不过这天,夏海生急匆匆从警局跑回来,说允许他们去见欧阳文骞。
    白瑜把工作交代给其他人,然后和夏海生一起去了警局。
    在警局里,她终于见到被关了一个多星期的欧阳文骞,他看上去瘦了不少,双颊凹陷进去,面色憔悴,整个人看着老了好几岁。
    白瑜在他对面的椅子一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欧阳书记,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欧阳文骞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白瑜,声音有些沧桑道:“白主任,我知道你想为我伸冤,但很遗憾,人就是我杀的。”
    “舅舅!你醒醒吧!你为那个女人做的还不够多吗?当初你为了她一直不结婚,现在难道你还要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吗?”
    夏海生激动得眼眶通红,抓着桌子的手指关节攥得发白。
    欧阳文骞:“海生你不是孩子了,应该知道很多话是不能乱说的,我不结婚跟她没有关系,我承认犯罪也跟她没有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人就是我杀的,我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好一个情痴!
    白瑜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欧阳书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子很伟大?你应该知道你一旦认罪,你很有可能会被枪|毙,可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了让你活下来用血水喂养你的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大家辛苦创造起来的工厂?”
    欧阳文骞戴着手铐的双手插|进头发里,脸上出现了痛苦的挣扎。
    会见室里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文骞慢慢抬起头来,眼底布满了血丝,看着白瑜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他站起来,然后跟狱警主动要求回牢房。
    “舅舅!舅舅你不要走!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夏海生激动地站起来想要跟过去,但被一边的公安同志给按住了手臂,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文骞头也不回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白瑜气得不想说话。
    要是早知道欧阳文骞是个大怨种,她绝对不会选择跟他一起合作!
    夏海生从公安局出来,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抱着头就痛哭起来。
    白瑜也不安慰他,等他哭完才道:“如果你还想救你舅舅,那你就想办法让我和辛慧媚那女人见上一面!”
    要解开这个困局,只有辛慧媚那个女人想起当晚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她真的失忆了。
    夏海生抬起头看着她,擦干眼泪狠狠一点头道:“好,我一定把那女人给找出来!”
    ***
    工厂的事情让白瑜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念念的水痘没有变严重。
    念念也很听话,哪怕皮肤再痒也忍着不去挠。
    就是太乖巧了,白老太看了心疼不已。
    白瑜为了让念念舒服一点,也每天换着戏法给她做一些好吃的,又买了一些小人书给她解闷。
    小家伙也很心疼姐姐,她在工厂学着画了不少画,又自己动手粘了几个四不像的贝雕,都把它们当成宝贝带回来送给姐姐。
    念念很是珍惜妹妹送的东西,全部收到自己的宝箱里面。
    白瑜担心欧阳文骞这么一出事,上面会派另外一个人过来接管公社和工厂。
    可怕什么来什么。
    这天早上,她一到公社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男人站在空地上,正在训斥伍师傅等人。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过头来,对白瑜露出一口黄牙,笑道——
    “白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第133章 蒜蓉粉丝蛏子
    白瑜看到那矮瘦的背影时, 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那人转过身、用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对她露出一口黄牙时,她心里暗叫一声晦气,脸上却扬起了一个笑容:“林秘书大驾光临, 怎么没让人通知我们一声, 我们好让人去迎接您?”
    林秘书一双三角眼盯着白瑜的脸, 皮笑肉不笑道:“原来白同志, 不对, 现在应该叫白主任才对, 我还以为白主任升了官应当不记得我这么个小人物了。”
    对方那猥琐的目光让白瑜恶心得想挖掉他的眼睛。
    不过阴阳怪气是吧, 当谁不会啊!
    就见白瑜嘴角一勾, 也跟着皮笑肉不笑道:“林秘书说的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 说什么升官不升官的,难道林秘书过来帮忙管理我们公社和工厂, 升了官就要随便耍官威吗?应该不会吧?”
    “……”
    林秘书脸一阵红一阵黑,咬牙切齿道:“自然不会, 难道我在白主任眼里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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