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喉咙里滚出一声不堪承受的泣吟,顿时软了腰肢,整个人全靠郁燃的手臂支撑住身体。
    郁燃手一松,他就无力反抗地仰倒下去,泪水顿时在酸软的刺激下再度汹涌而出。
    “忍一忍,会有一点疼。”
    郁燃说着,那活物一样的红绫再度自手腕攀爬向上,缠紧了舟向月的手指,将他的双手牢牢束缚在头顶动弹不得。
    舟向月心头越发恐惧,“什么……”
    被缚住的指尖忽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他随后才意识到,郁燃取了他的血。
    ……他想做什么?
    舟向月脑海里掠过许多需要用到血的折磨人的禁术,顿时汗流浃背。
    “郁燃,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被缚着无法起身,只能打着颤哭求,“真的,我要是再逃,你就狠狠惩罚我。我真的怕死你了,见到你腿肚子都打哆嗦,根本逃不掉……”
    郁燃忽然低笑一声,“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舟向月一噎,心里却隐约疑惑地想,他说过吗……
    还未等他想清楚,心口处的皮肤忽然传来烧灼似的刺痛。
    他忍不住一弹,却被郁燃早有预料般镇压住。
    那不是针,却是郁燃的指尖蘸了混着他的鲜血的墨汁,在他胸口上画下未知的诡异符文。
    单薄的腰肢被紧紧扣住,像风中枯叶一样簌簌战栗。
    更多细细密密的刺痛落在心口,像是虫蚁噬咬,又仿佛一针针细小的火焰在皮肤上点燃,渐渐连缀成成片的火海。
    舟向月看不见郁燃究竟在自己心口画什么符文,他甚至判断不出这是自己知道的任何符咒,忍不住抖得越来越厉害。
    还差最后一笔的时候,郁燃指尖一顿,俯下.身来。
    “只是一个标记,”郁燃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要锁住你的灵魂。”
    难道是……
    舟向月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最后一笔在此时落下。
    刺痛骤然沿着符文的印记钻进体内,仿佛烧红的铁针瞬间贯入灵魂最深处,原本已支离破碎的冰冷魂魄在灼痛中战栗,同时又有无尽的渴望从身体深处升起。
    莹白胸口上的血色符咒在瞬间的光亮后没入皮肤,光洁的前额中心却亮起一个隐约的黑色花纹,闪了闪就消失不见。
    锁灵咒。
    灵锁一落,从此哪怕肉.身泯灭,沧海桑田,也能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个唯一的灵魂。
    再也不能逃离。
    郁燃俯身抱紧了舟向月颤抖个不停的身躯,闭上眼在他冷汗涔涔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舟向月,哪怕你死了,你也是我的。”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满是泪水的脸颊上,融入道道纵横的冰凉泪痕中,再也分不出彼此。
    “永远别再试图逃离我了。”
    “你跑不掉的。”
    ……
    舟向月不知自己是何时晕过去的,再次醒来时,密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满室血海波涛一样的禁锢符文无声涌动。
    郁燃应该是帮他做了清理,他一身干爽地躺在床上,被子严密地掖好,手臂和肩膀都塞在被窝里。
    桌上放着的碗里热气腾腾,传来隐隐的香甜气息。
    舟向月猛地坐起,随即被难以忍受的酸疼刺激得差点又歪倒在床上,撑着墙才稳住了身体。
    ……不对。
    一切都不对劲。
    那些在激烈情.事中无暇顾及的细节,此刻都像针扎一样无法忽视。
    他在重伤之后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伤口完全愈合,郁燃一夜间长大了不少。
    他借着勾引郁燃在他后颈画符,却被他毫不费力地识破。
    那个计策原本应该足够隐蔽,如果郁燃真的是第一次,过于强烈的刺激会让他根本注意不到那么细微之处。
    郁燃对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反应都了如指掌,拿捏了他所有敏感难耐的地方……
    被情.欲冲刷了太久的大脑此刻疲惫不堪,却慢慢从混乱的记忆之海中理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那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失忆了。
    郁燃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他遗忘了在长生祭那一剑之后所有的记忆。
    所以,他实际已经被囚禁在这里不知道多久。
    几年,或许十几年?
    他和郁燃已经上过很多次床,也已经无数次尝试过激怒他杀死自己,或者骗过他逃跑。
    他所有的花招和伎俩,郁燃或许都已经见识过,并且没有一次成功。
    舟向月的心沉入了谷底。
    恐怕再过不久,他就连现在的记忆也会再次丧失。
    又一个记忆完全空白的他,要去应付经验更加丰富的郁燃,他得手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低。
    他要如何在这个无懈可击的禁锢法阵中骗过郁燃……
    舟向月想,他要留下记录——
    以前的自己应该也会这样想。
    以前的他或许成功地留下了记录。
    舟向月环视四周。
    如果他现在想要留下记录,却又不能让郁燃发现的话,他会把记录留在哪里?
    无法动用任何法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片刻之后,他费力地翻身下床,扶着墙走到靠墙的柜子边,趴下去看柜子底部。
    ——这里是整个密室里面,唯一难以想到的视线盲区。
    看清柜子底部的刹那,舟向月瞳孔微缩。
    几乎整个木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
    最开始还是标记以日记录,之后是以月记录,再然后是年……
    舟向月数到最后。
    或许不是每一个失忆的他都能想到在这里记录,所以记录的时间只多不少。
    ……此刻距离郁燃当众“弑神”,至少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十四年。
    第315章 善恶(3合1)
    被囚禁的一百年间,每一个失忆的舟向月都无法得知其他自己的记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忆中仿佛陷入了无限循环,无数次重复地尝试从密室里逃离,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突破这里的禁锢之后,又无数次试图骗过郁燃,却次次都被他识破。
    密室里的禁锢已经足够严密酷烈,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郁燃不在的时候,还会留下那条诡异的红绫。
    大部分时候,它就像是一条细腻柔软的红绫,松松地缠在舟向月的手腕上。
    只是那呼吸一样隐约的起伏和活物般的热度,清楚地表明它不只是一块普通的布。
    舟向月伸手摸一摸,红绫会荡漾起涟漪一般的波纹,柔软的边缘打着旋儿卷起,亲昵地缠到他细长的手指上磨蹭,温暖他冰冷的指尖。
    但是当他意图反抗逃跑,想要破坏密室里的禁锢阵法时,它却会猛然窜起束缚住他的身体四肢,甚至勒紧他的脖子,让他窒息得昏厥过去。
    有一次的舟向月刚醒来就发现禁锢阵法里一处斑驳的薄弱点,刚开始对那里下手,双手就一下子被红绫反绞到身后,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拼命挣扎也挣脱不开,还越缠越紧,就连郁燃出现的时候都还只能维持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姿势。
    后来,他在郁燃怀里讨好地磨蹭,埋在他颈边小声恳求:“耳朵,你把那条红绫拿走好不好……它好像蛇,我小时候被人关在潮湿的山洞里,被蛇缠过……我真的很怕蛇,每天睡觉都睡不好,梦里都是冷冰冰地缠绕在我身上的毒蛇,整天做噩梦……”
    郁燃揉了揉他颤抖的后颈,语气淡淡:“我刚到翠微山的时候,你还拿蛇来吓过我。我没被吓到,你就拿着那条蛇去吓付一笑,然后跟他一起烤着吃了。”
    舟向月:“……”
    这哀怨的语气,你是在抱怨没给你留一块吗?
    尊贵的人间帝星竟会小气到一块蛇肉记这么久!再说了,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谁敢给你吃啊?
    他敢怒不敢言地沉默片刻,又不甘心地抬头去亲郁燃的唇,温柔缱绻地亲了半天之后才含含糊糊地说:“我真的很怕那条红绫……你把它拿走好不好,求你了,耳朵……”
    郁燃:“好。”
    嗯?
    舟向月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听他说:“那就只能用墙上那些锁链把你锁住了。”
    舟向月一抬眼就看见墙上那些冷冰冰地闪烁寒光的锁链,顿时浑身一激灵。
    “那个,其实有时候红绫也不是不好……”
    他惴惴不安地找补,“你不在的时候,它还挺暖和的……算了,就这样吧……”
    舟向月知道,其实密室里的温度已经很高了。换了其他任何人来,在密室里恐怕都热得待不住。
    是他自己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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