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曹操抚着长须点了点头,讲得口干舌燥的曹丕抿了一口茶汤之后,小心地道:“所以,奉孝前几日来信之时,提出了这个概念,孩儿见之甚喜,便加以增加一些内容,使之更加完善,更能体现着此法的利处所在。”
    “呵呵,吾儿能得这样的天纵奇材相助,乃汝之幸也,亦是国之幸也。唔,不过……”曹操站起了身来,抚须缓步而行,似乎在深思什么,曹丕不敢打扰,只得静静地坐着,眼巴巴地看着曹操。良久之后,曹操才向曹丕言道:“他在邺城之时,与汝之交情如何?”
    曹丕略想了想:“他与孩儿,乃是以文会友,其人才华过人,器量广大,每与人交往,总能使人欣然而谈,孩儿与其常论及政事、诗赋,他总能出人意表……孩儿多次宴其入府,而他亦宴孩儿多次,算起来,交情也非泛泛。”
    曹操点了点头,想想也是,此人既然有国士之才,材欲为人所用,自然要结交权贵,想他一个少年郎,自然只能通过自己的儿子来接近自己,这是常理,所以,曹操也觉得理所当然。不过,曹操仍旧在怀疑陈祗的居心,嗯,很怀疑,这家伙到底献这个法子有什么居心,最重要的是,他人未来邺城,却只是遣人将此国策相送。
    “这样一场富贵,此人竟然能不动心?”曹操不由得摸着下巴的长须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曹丕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得微愣,旋及笑道:“莫非丕儿曾许以什么大利给他不成?”
    “父亲,大利倒是不曾,不过,昔日,陈奉孝曾向孩儿索取了一位新得的奴婢。”曹丕脸有些红,这毕竟不是什么好说出口的事。
    “嗯?区区一个奴婢,值得他如此?”曹操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及放声大笑,曹丕赶紧道:“阿父,孩儿决计不敢相欺于阿父,那奴婢虽然身份地位,却长得貌若天仙,不亚人间之绝色。当时,奉孝向孩儿明索之时,孩儿还曾经不舍,难为于他,可惜,让他……”曹丕说到后边,目光中,还隐隐透着一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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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闹,区区一个奴婢,莫要说天姿国色,便是倾国倾城,若能得良材之助,送之又有何妨,美色乃腐骨之物,切记!”曹操板起了脸,低声斥道。曹丕赶紧伏身认错,曹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转瞬而逝:“起来罢,汝当时如何难为于他?”
    “当时,孩儿宴请陈祗,正在谈得甚为融洽之时,有人来献奴婢予孩儿,孩儿便唤其前来,当时一见确实甚为美貌,知书达礼,乃是一性情女子,吾甚喜之,岂料那奉孝竟然当面开言向孩儿索要,孩儿本不欲将此奴婢送于他,便出一题,让他十步之内,以庭中之梅做诗一首。不料,他竟然真的做成了,所以,孩儿只得答允,将那女婢送予了奉孝。而奉孝亦曾相言,他日,定必会百倍报我今日之恩,当时,孩儿也未曾在意此事……”
    这个时候,曹操打断了曹丕的述说。“哦,你且诵之,让老夫也听听。”
    “便是那首:‘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庭前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曹丕便把当日陈祗所作的咏梅诗给复述了出来,曹操乃是当代文学大家,在诗赋方面的才华可是功力深厚得很,眯起了眼睛细细咀嚼了一番之后,不由得笑道:“好,好,短短四句,足述梅矣。”
    “是啊,当时,宴饮之友人,莫不赞其之材。孩儿当时,亦然不得不服其急智如斯。”曹丕摇了摇头,满脸尽是遗憾,只是不知道他是在遗憾那美女奴婢,还是那陈奉孝这个大材子。
    夜已过大半,曹丕已然离去,曹操望着曹丕的背影消失在灯火不明之处后,方自又把目光落到了这本手札上。曹操的本就不大的眼睛越眯越细,半晌,才在这灯火昏暗之处轻叹了一声:“天纵奇材,真乃天纵奇材,老夫当时若是,唉……”曹操这声长叹,在夜色里,又倍添了几分惆怅。
    第二天一早,五官中郎将曹丕上书关于朝庭选材的方略,便是昨夜呈予曹操的《九品官人法》,待那些诸位臣工皆得到了一份副本之后,均不由得动容起来。“恭喜丞相,大公子所献的《九品官人法》实乃天授之机尔。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世胄高卑,条品州人优劣,皆擢而用之。日后,主公何愁天下良才不为主公所用?!天下士子,必然颂主公之德也。”当先站出来的,却是那尚书令荀彧荀文若,此刻,他亦是满脸振奋之色。
    此言一出,附合者涌涌而至,皆向曹操进言,九品官人法,确实是最规范的用人之法,至少,在朝诸臣皆是此言。曹操又招了诸位心腹私下商议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数日之后,离开了邺城,往许昌向天子奏禀此事。
    此物一出,几乎让整个邺城为之震动,读书之士拍额相庆者有之,顿足愤忿者有之,总而言之一句话,整个邺城,甚至整个北方,也让这一本薄薄的奏本,给搅得风云乱涌。而最后,由曹操亲自呈至天子案前,此时,这九品官人法,已然实际上获得了绝大多数的官吏的认同。
    当荆州收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亦然翻卷起了一阵波澜,士人们奔走相告,议论纷纷,甚至有些士子,干脆就离开了荆州,往曹操的势力范围而去。
    “奉孝啊,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你还成天在家里边闲着逗鸟玩,你这,你这真真是要气煞人的。”喷干了唾沫星子的庞统眼见陈祗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在那逗着一只灰蓝色的、犹如半大鸡的鸟儿,脑袋不由得一阵发晕。
    陈祗抚了抚那信鸽的脑袋,伸手一抬,将那信鸽抛至半空,任由其在天空翱翔,这才回过了头来,望向那恨眉绿眼瞪着自己的庞统,不由得笑了起来:“士元兄,这么大的事,你倒是好兴致,跑小弟这个闲人这儿来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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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此言,哽得庞统半晌转不过气来,大眼瞪得更大了。陈祗呵呵一笑,也不理他,向那个侍候鸽子的女婢温言道:“那两只鸽子,怕是有些病了,这会,我就去开药,你一会来拿,混在鸽子的吃食里边便是。”
    那正在清理鸽笼的女婢这时才转过了头来,向陈祗施礼道:“婢子知道了。”而旁边的庞统看清了那女婢的容貌之后,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待见得陈祗已然转身往院门处行去,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赶上。“好个奉孝,你这鸟舍里的女婢,怕是比刘州牧的爱妾,都还要美上几分姿色,怪不得……”
    庞统挤眉弄眼的模样让陈祗不由得一阵眼晕。“士元兄您这是什么话,莫非养鸟的人就该又老又丑不成?”陈祗哧笑道,禁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扫了那女婢一眼,确实,这女婢太不简单了。
    此女,便是当初陈祗到了邺城最大的收获,此女姓郭,字女王。就是这个女人,日后将会成为曹丕的皇后,不过,至于为什么陈祗要把这个女人抢过来,嗯,不得不提一提曹丕的正妻甄洛。
    当初,陈祗因为年纪太小,没办法跑去邺城,从陷于战火包围之中的邺城把那位绝色名满的甄洛给抢到手,由此,陈祗时常引以为憾事、恨事。此次到了邺城之后,陈祗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遇上有人为了拍曹丕的马屁,把日后曹丕的皇后给献了来。
    陈祗自然在后世听闻过这位郭女王的大名,见猎心喜之余,陈祗也未尝没有“你抢老子的妞?老子挖你墙角!”的阴暗心理。
    而陈祗得到了这个美人之后,自然,满嘴谎言地忽悠了孙尚香,说这位郭女王乃是曹丕所赠,加之,郭女王历史上的名声太显,所以,陈祗为了长远考虑,特将这个女子遣到了此处,专侍信鸽,这半年多来,经过陈祗的考察,终于能肯定,这妞,确实是那种才华过人,品性温良的女子。
    所以这段时间,陈祗往这鸽舍跑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而孙尚香,倒不并很在意陈祗的举动,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从一而终的男子出现,至少陈祗没见过,而那孙尚香的几位兄长,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尽数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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