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若是不答应臣妾,臣妾两日后必死无疑!”
    李纤云将脸捂在袖中,咬了咬牙,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哽咽的语气顿了几顿,又接着说道。
    “还望…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臣妾吧。”
    说完又是毅然地磕了三个响头,那闷闷的肉钝地声,声声捶打在江沅心间。
    “纤云姐姐,还请起来说话,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这事情并非我能决定的!”
    江沅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语气焦急却词不达意,让有心人听得失望万分。
    “娘娘这是何意?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些地位卑贱的妃嫔殉葬你才满意?”
    李纤云抬起头,眼神剐着江沅,语气也是寒冷似冰。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纤云姐姐一口一个娘娘叫得真真折煞我了。而今…新君继位,赵凌煜为摄政王把持朝堂,我这个皇太后作为一届傀儡能有什么作为呢。”
    江沅愧疚地垂眸,软身跪坐在李纤云面前,像一个失败者对她俯首。
    李纤云却死死瞪着对面的人,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语含嘲讽。
    “可是…我们都听说了,赵将军的意思是,殉葬与否,此事可都在于娘娘您的一念之间呐!”
    .
    江沅孟地抬头,鹿眼全是惊恐,眼前的李纤云她好像不认识一般。
    “纤云姐姐这是何意?殉葬一事我也在努力想办法解决…如今这般,到底是谁传的讹?”
    听闻江沅的解释,李纤云的脸色更是难看扭曲,像蛇吐信子般双唇快速开合。
    “若是此事我是亲耳听赵将军说的呢?”
    …
    又是赵凌煜!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沅心中觉得怒火中烧,纤白素手大力地掐入肉中。
    从他一次次地诓骗自己,一次次地致自己于死地,如今又想让自己背上天下人的骂名,好一招引人入彀!
    而现下面对昔日的好姐妹李纤云,却又不得不敛了怒火,小心翼翼地低声回道。
    “纤云姐姐,此事定是有误会的!你且先回去,我绝不会让姐姐殉葬的!”
    江沅握上李纤云的手,未预料的冰凉还是不经意间触动了自己的那一边愧疚的心弦。
    .
    送走李纤云,江沅便准备去找赵凌煜对峙,逼迫自己还不够,竟然使出阴招让姐妹误会,让世人辱骂,其心肠歹毒,无人能及!
    “沅儿又要去找赵凌煜吗?”
    裴寂斜斜地靠在柱子旁,冷不丁地开口拦着江沅。
    “嗯!此事不解决,裴寂…我想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随你离开。”
    江沅对此事忧心仲仲,低着头并未在意鲛人眉峰微凝,绞着少女的目光,暗沉入底。
    “要怎样解决?去求那赵凌煜大发慈悲放了你那好姐妹,李纤云?”
    江沅本就愁容满面,听了裴寂那吃醋嘲讽的话语,抬眸、微顿,片晌…又泄气般喃喃。
    “裴寂…你怎生就不理解呢?”
    裴寂站直了身,高大的身型盖过了江沅头顶,看到她因为别的男人而惆怅的表情,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了针孔,升起了令人烦躁的嫉妒。
    他抿唇低眸,双手抚着江沅的肩膀,以额相抵,整了语气,想着又温声哄道。
    “你别去找他了,李纤云她有办法自救的。”
    “有办法?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她为何还要低下身段前来求我,这不应该啊?”
    江沅微挣出裴寂的大手“钳固”,低着头仍旧愁肠百结。
    初春的晌午,太阳已是毒辣,阳光刺透歇山顶,直直扎眼。江沅垂首抚上眉梢,亦是心虚地躲过裴寂的灼灼目光。
    裴寂看着江沅与自己拉开距离,似有些不耐,不禁心中更是凉了半截。
    原先因为彧王在前,自己无法与江沅交心。现如今都已经尘埃落定了,那赵凌煜不知何时从半路杀出来,横亘在中间,无法挣脱、又无法自拔。
    江沅未感觉到头顶再有动静,以为裴寂被自己回怼得无甚可言,遂挪着步子继续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裴寂又叫住了她。
    “江沅!你清醒一点!”
    鲛人急红了双眼,有些事他本不欲干预,正如鲛人的读心术不能随意使用一样。
    可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江沅不去见赵凌煜,怎么都好…
    裴寂从后环住江沅,头抵在她的肩膀处,沙哑声音徐徐说道。
    “我施术看了李纤云的内心,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焦急惶恐,但具体原因我看不透。所以,沅儿…你相信我,别去找他,这些都是他不让你离开的手段。”
    江沅被揽在怀中定在原处,却没有回抱回去,只是垂着双手,眼神失焦飘向远处,而后却冷冷开口对裴寂说道。
    “你居然对我姐妹施术了?若非他人请求或者情急之下的万不得已,鲛人不能滥用读心术,否则会遭到反噬,这不是你们鲛人族都该遵守的规定吗?
    原本以为自己说出缘由,江沅会听进去,会改变决定。裴寂忽然感觉怀中的人儿僵硬无比,明显地正在悄声挣扎。
    那轻微的挣脱感又像是一把枷锁困住了自己的心,并且逐渐收紧,紧到窒息…
    紧到他下一刻不得不放开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朝另一个男人走去。
    .
    龙泉宫内,赵凌煜为了方便亲政,已然暂居了养心殿,一直持续到“大行皇帝”下葬,新君正式登基。
    江沅气冲冲地再次踏进来,中途未受任何阻拦,所有的宫人似乎都得了吩咐,见到皇后娘娘,各个笑脸迎入。
    然而江沅并未留意自己较他人而言受到的特殊待遇,不待太监的通传,一个大力撞门,厚重的殿门“嘎吱”一声被缓缓推开。
    赵凌煜听到有人不速闯入,他本眯着眸子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戾的光来。
    但得看清来人,又立刻转眸温顿,嘴角挂着盈悦的笑。
    “皇后娘娘怎不通传一声?微臣在此失礼了。”
    赵凌煜假意放下毛笔,撩袍快速走了下来,当真要行礼。
    江沅不喜地皱眉。
    “不必了!收起你那虚伪的谦和!”
    “我且问你,为何要与李纤云说殉葬一事,全在于我的决定?你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所为几何?”
    江沅仰起脸瞪着赵凌煜,紧握的双拳恨不能朝那张永远在笑的清隽“面具”上招呼一顿!
    赵凌煜闻言哑然,顿了一瞬,又接着翘了嘴角。
    “原是因为这件小事啊!那皇考云嫔昨日来找我,说是能否看在你江沅的份上,将她从殉葬的名单上除去。”
    “玉面阎王”话至一半,又邪邪地望着江沅,转身执茶盅豪饮了一口。
    “可是…这都是先皇定下的规矩啊,怎么能因为她一个小小的云嫔来开劈特权呢。”
    “所以你告诉她,我有这个特权?”
    江沅咬牙切齿地问道。
    “错!是告诉她,你有这个决定权!”
    赵凌煜抬起眼,黑眸狡诈地划过她,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太卑鄙了!”
    江沅听到此处,实在忍无可忍,扬手朝他赵凌煜脸上打去。
    然而下了刻,手臂便被截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够了,江沅!我赵凌煜还从未受过女人掌掴,之前在灵堂的那一巴掌已然是给足你面子了。”
    赵凌煜拉过江沅,眼神放肆地上下打量,望着眼前的少女气急无措的模样,他一瞬间泻了火,勉强压下声音后。
    “若是真想打…”
    “我们俩换个地儿,满足你。”
    江沅一抬头,对上了赵凌煜浸着笑意的眸,表情下意识地错愕。
    “玉面阎王”几次三番地与自己纠缠,到底是为何?
    江沅心中隐隐有了答案,那个她永远不会想要的答案…
    .
    “赵将军,您传召的贵客到访!”
    宫殿外的太监适时打散了这里略显暧昧氛围。
    赵凌煜旋即收笑。
    “唔…让她进来吧。”
    第50章 私亲
    江沅一听有人到访, 便赶忙转身想要离去。
    不料刚走到门口,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江沅冷不丁地与来人对望。
    门外探出一张中年美妇的面容,一身烟青色曲裾端庄大方, 长发整齐地挽成结椎髻, 露出白皙而秀气的颈项。
    江沅一瞬间呆在原处, 不是因为被眼前美妇的容貌而惊得目瞪口呆,而是那双同自己相像的眉眼和如出一辙的缘唇竟意外的次地见到…
    “姨…姨母?”
    江沅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仿佛被无以言语的感情所击中, 半晌才抖出“姨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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