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娘娘今晚如此急切赶来,莫不是真的害怕微臣退婚吧?”
    赵凌煜咂摸着下巴,满不在乎地说道自己的婚事,好似与自己无关。
    “我倒是想让你退婚,你不若向圣上拒婚啊!我那没眼力的侄女,怎会看上你这种会吃|人的狼!”
    王皇后似是气得不行,声音连带着气音颤抖,全程没有摘下玄色斗篷,一个转身,带起的阴风阵阵,不输那屋外的酷寒。
    “唔…让我退婚也不是不可以,正好王丞相也未看上我,赵某也非曲意逢迎之辈。只是今天下未定,倭人三番来犯,微臣志在迎敌平叛,!王家女郎…微臣实在高攀不上。”
    赵凌煜清声哂笑,眼神居高临下,江沅未听出好男儿的志在四方,只觉得赵凌煜话里有话,城府颇深。
    “好你个赵凌煜,你是想悔婚吗?本宫是不会让你如意的!况且圣上赐婚哪能儿戏!本宫今日并非听你在这大谈亲事与抱负。”
    王皇后走近赵凌煜,又谨慎地朝四处寻望,躲在屏风后的江沅吓得更是差点趴在地上。
    “快把那封信还给我!”
    王皇后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狂热的渴望…
    .
    那低沉的女声传入耳,却像一道惊天炸雷,把江沅的神思炸地七零八落。
    征兵书!谋反?这几个词语江沅怎么都没想到与王皇后联系在一起。
    她的儿子帝少辛已是贵为太子,她何故如此等不及要这样做呢?
    “娘娘说的是那封…谋反信?”
    赵凌煜似一点不惊讶,声音低沉带着点引诱。
    “快点说,那晚在皇家行宫,是不是你偷走了那封信?”
    对面没有说话,赵凌煜不置可否。
    “我劝娘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纵观前朝哪代,也未有扶自家哥哥上位的皇后!那王铉再有野心,与你何干?你终究是要做太后的人。”
    赵凌煜娓娓劝说,声音拉长,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但又把事情原委说得详细。
    天生那种漫不经心的味道,仿佛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又仿佛太在意某人是否理解。
    江沅知道,他这是在对自己说的。
    “哼!那老顽固虽封了我儿做太子,仍不满意,整日还做着再获麟儿的美梦!如今娇娘美妾不断充盈后宫,本宫哪能得知今日高枕、明日无忧!”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你这个做姐姐的毫无底线地维护弟弟,也真真令人感动。不过…娘娘今日如此坦白,不怕微臣向圣上告发么?”
    赵凌煜刻意咬着告发二字,声音更稠更嘶哑,似笑…似…向某人…坦白。
    “本宫此次前来不正是与你来做交易的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识时务。如今那老顽固气数将尽,君子应择良木而栖。”
    王皇后没了皇后的体面,说起这些纵横之言,倒真的有几分演说家的投机。
    “娘娘还是请回吧。我赵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只要娘娘肯让王铉打消那…念头。微臣可以将此事深埋心底,至此不再提。”
    赵凌煜环臂站定在侧,面色从容,颀长的身量遮了江沅面前的光,逆光的身影在刚刚那番发言的衬托下,竟莫名多了几分高大伟岸。
    王皇后没想到平素不可一世的赵家将军,没想到会有如此忠心护主的精神。
    可单单望着他扬笑连连,那张清隽的面容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之意,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酒窝,隐约透着的狡黠,王皇后还是起了怀疑的心思。
    “本宫既然将侄女嫁于你,就不怕你有二心。王赵二家今后荣损俱合,你何必在这里做虚假君子!”
    “哈哈哈!好一个荣损俱合!”
    赵凌煜突然大笑起来,半天才止住了笑音,而后正经起来。
    “夜深了,娘娘请回吧!既然娘娘如此苦口婆心来做和事佬,微臣明日去那红月寺便是。”
    赵凌煜下起了逐客令,让王皇后瞬间错愕,眼瞧着今晚是碰了“软钉子”,想想也不便再久留。
    于是,王皇后重新戴上玄色兜帽,蒙了面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凌煜,无奈地唤了小厮又悄悄从后门遁去了。
    .
    “好戏看完了,这会该出来了吧。”
    江沅被一阵阴影覆盖,还没有缓过神。
    书房里静谧了一阵,赵凌煜猛地弯腰,一把捞起了缩成一团的少女。
    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向书桌前,不顾书桌上的字画凌乱,一把全将它们扫于桌下,留一片干净之地将少女呈于面前。
    江沅被吓得来不及反应,待意识到自己如此失礼地坐在桌上,却又恼又羞地推开了赵凌煜,从四方桌上跳下来。
    “哎呦“一声,江沅软倒在地。
    可恶!又在这“玉面阎王”面前毁了形象。
    “腿麻了,就别逞强了。”
    那“阎王”紧跟不舍地,又是不顾江沅反对,将她抱起,这会没再放桌上,而是小心地放在软榻之上。
    见江沅腿部仍有不适,便鬼使神差地蹲在她面前,想要伸手替她按摩一番。
    江沅一把推开他的手,语气冷冷地发问。
    “今晚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些的吧?”
    第23章 请期
    赵凌煜的手被推在半空中,半晌没再动作。
    他紧抿着唇,垂眸、不肖动作,而后委屈地吐出了四个字。
    “你误会了…”
    江沅简直被弄糊涂了,今晚王皇后的约见,的确是赵凌煜有意让自己听见的。
    目的么,昭然若揭。
    可直觉告诉自己,此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唉…这时若是裴寂在身边就好了。
    这世间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
    面洁口头交,肚里生荆棘。
    鲛人惯用蛊惑人心之术,却心思单纯,没有尔虞我诈。
    此生尽兴,赤诚良善。
    “我误会什么了,是误会你偷拿信件?还是误会你想要附骥攀鳞?此生享尽荣华?”
    江沅有些生气,几次三番地被耍,此时的怒火甚嚣,平日里那双懵懂鹿眼也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赵凌煜不敢看她,炙热的眸光比那火焰还要灼人。
    正值隆冬腊月,沽国的寒冷透着窗户映了进来,赵凌煜任由眼前的少女责问,居然反常态地没有回怼。
    只见他清隽的面容低低着,较往日的狡黠、慵懒,多了几分正色。伸手,依旧将少女的腿摆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揉捏,举手投足的重视和亲昵,在夜里挥之不去。
    “江沅…无论你今晚怎么想,我只想告诉你真相…”
    .
    冬风卷过长街,满城的梅花愈发开的浓艳,江沅此时又被迫出宫了。
    即便坐在王家舒适的马车中,还未从刚刚那一路的刺骨的寒风中缓过来,靠在温暖的狐裘上,微微打颤儿。
    王萱娇亦是知晓江沅素来怕冷,可看着缩在角落的少女冻的嘴唇快没了颜色,终是不忍。
    “沅娘娘,对不住了,让你陪我走一趟。”
    王家贵女说着说着,不免有些兴奋,娇靥上眉梢唇角都在跳动,笑盈盈地看着江沅,虽说着歉意的话,可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满是欣喜。
    昨晚得亏请求江沅去了一趟将军府,劝说了了赵凌煜今日陪自己一同前往。看来…自己与凌煜哥哥的婚事可谓是水到渠成了。
    江沅本不想再搭话,那一截宫墙路已是耗空了体力。想想昨日那番场景,再看看王萱娇一脸娇羞向往的模样,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王家女郎!你真的就认定了赵凌煜是你的命定中人吗?”
    江沅摆弄手中的铜炉,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赵凌煜这人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即便他昨晚诱使了王皇后说出想要谋反的意图,可此桩事件依旧疑点重重。
    江沅想了一晚上,依旧没甚头绪,只觉得赵凌煜他绝非可托付终生之人!
    “沅娘娘何出此言?”
    王萱娇并未听出江沅的言外之意,只见她眼神失焦地看向前方,仿若陷入了某种回忆。
    “你知道吗?凌煜哥哥是全沽国最勇敢的男儿!我第一次见着他,是在他首次出战回朝的那日。一袭银色铠甲,傲然端坐在骏马上,手中的长枪斜斜指地,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双眸如寒星。我站在城墙上看着他傲骄凯旋,便是那一眼,我便决定了与他万年!”
    王家贵女轻启莲唇,脸上喷涌出绯红色,带着几分娇羞,明眸却如春水般幽深。
    江沅看着她少女怀|春的模样,想必是听不进劝的,遂放弃抵抗,不再多言,靠着马车壁沉沉睡去。
    任由那王萱娇仍是滔滔不绝地赞美她那“如意郎君”。
    “沅娘娘…你知道吗?凌煜哥哥他天生弯弓饮羽,适做将材!”
    “因为,没人见过他流泪…”
    .
    红月寺地处朝阳城郊外。寒风乍起,官道两旁的树叶纷纷凋零,有着说不出的萧瑟。
    马车哒哒,行得不疾不徐。江沅被偶然颠簸的坑凹搅得毫无睡意。
    于是推开窗帘想看看沿途风景,哪知远处重峦叠嶂,浓淡不一的雾气在那座紫金山上飘荡开来,缭绕于一座寺庙,犹如九天仙境。
    “王家女郎,前面那座山上的寺庙便是红月寺了吧?”
    江沅指着远山上的那座庙宇问道。
    “嗯,红月寺很灵的。传说,只要受过住持祝福过的善男信女,便是良缘夙缔,比翼鸣双。”
    江沅:“…”
    或许,王萱娇对赵凌煜那是情根深种了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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