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滴着血的刀剑印着那依旧灼热的太阳的光芒,似乎晃花了人们的眼睛.
    那龙舆缓缓得被放了下来,那明黄的幔帐不断得舞起又落下,太监垂着手立在那幔帐周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那一派厮杀.
    栩廉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枪枪杆朝下钉在了地里.那鲜红的血顺着流下来,让那红缨更加缨红.
    突然,他面前的一人冲了上来,栩廉还没动作,后面一阵清冷的光闪过,面前的那人胸膛上被挑出了一串血珠,正好洒在了那弯着腰正要伺候着皇帝下来的太监的脚下,他猛一哆嗦,打了个寒战,看到了自己的腿上鞋上那殷红的血迹,眼睛一翻,整个人朝着龙舆晕了过去.
    那明黄的幔帐将他裹着,他的身子往下坠着,将那幔帐扯的咔咔直响.
    突然,从龙舆里传出一阵力,那晕过去的太监被力道震飞了,他惨叫一声,啪得摔到了栩廉的面前,趴在他的脚下,抬起头来,朝着他的鞋,猛得吐出一口鲜血,不动了.
    “这盛情,着实让为兄感动啊.”黄纱幔帐里,缓缓站起一个明黄的身影.他那一身龙袍,扫过的地方,被鲜血染上了一些鲜红,可是他仿佛并不在意,只是阴鹫着一双眼睛,那唇角带着似乎嘲讽的笑容,缓缓朝着栩廉走来.
    栩廉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笑: “兄长言重了,兄长的这份大礼,才让弟弟当真是受之不起啊.”可真是大礼啊,让他两年来都漂泊在外面,家破人亡,夫妻分离,他怎么会懂自己的心情!这样的礼,不该谢吗?他的眼睛里,有两小簇火焰在微微得跳动着.
    “看样子,弟弟是有备而来了呢.”栩勉的举手投足,都像极了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再不是之前那个看着云淡风轻的皇子了.突然生出了一种感慨,其实,当年那些结伴而行一起欢笑的日子,谁又真正了解过谁,谁又真正,将其他的人当成了自己的至亲.哪怕都顶着皇子的名,却是明面上过得去,而私下里,却是你争我夺,
    栩廉将手负在了身后: “做弟弟的由于有些羁绊,此时才能来拜见皇兄,还望皇兄不要怪罪啊.”
    “今日听闻廉弟归来,兄长特备了一杯薄酒,为廉弟接风.”栩勉的头往旁边偏了偏,一个太监捧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只小杯子,稳稳得递到了栩勉的面前.
    栩勉本来伸手拿了一杯酒,突然他抬了抬头,伸出了两只手,将两杯酒都端了起来,径直往栩廉的面前走来.
    栩勉的神色如此淡然,到了栩廉的身前,笑道: “还望廉弟赏个薄面.”
    栩廉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慢慢得掩去了笑容,他看着栩勉眼底的神情,突然伸出了手,几乎是抢过了一杯酒,一仰脖,酒倾数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接着,他将那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飞溅起的碎片有两片砸到了栩廉自己的膝盖上,他抬起头: “戏也演完了,酒也喝了.我想,该算算这中间的账了.”
    栩勉端着酒杯的手突然轻轻得颤抖了起来,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算账?我洗耳恭听.”说完,他有意无意得瞟了一眼手里的酒: “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少说废话!”栩廉一手拔出了枪,挽了个枪花,那枪尖直指在栩勉的脖子处.而那枪身上,血迹已经凝固了,此时那黑色的枪身由于那血的颜色,漆黑得发亮.
    栩勉手中的杯子一倾,那酒杯里的酒滚入了喉间,酒杯也如同刚才那只一样,碎成了细渣,那撒落的酒渍上了他们的衣裳下摆,仿佛泪痕一般.他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自己的脖子上还有一根闪亮的枪,却是笑得有些咳了起来: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从你逼死父皇那天起,你就该想到,你早就有这一天的.”栩廉的眼里,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怒火.
    栩勉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停止了笑,沙哑着声音说道: “难道,你以为没有我,就一定能登上这个皇位了吗?最近的那些流言,你是不是太放在心上了!”
    栩廉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可是你竟然亲手杀了父皇,还将皇祖母给逼死了!你简直不是人!你根本不配得到这个皇位!”是的,他冲动了,可是他没有办法,一夕之间,谁都不在了,他被追杀,被迫俘虏,是栩勉将他逼上了绝路!
    栩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趁着栩廉说话的当儿,他突然微微后仰,手飞快得抓住了栩廉的枪尖,那冰凉的触感硌得他的手有些疼.
    栩廉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将枪往回撤,谁知竟一动不动,栩廉沉下了心,手中的枪一转,栩勉被迫松开了手,后退两步,瞟到旁边的人手上的刀,伸手就拔了过来,格住了枪的去势.
    栩廉长枪一抖,合身扑了上去.
    栩勉侧身闪过,龙袍的下摆却正被那枪尖钉在了地上.龙袍的料子厚,一时间扯不动,他一扯,身子失去了平衡,竟然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栩廉回枪一扫,那枪尖直直停在了他抬起头的面门上面.他沉着声音说道: “父皇是怎么死的?”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栩勉看着他,心底生出一阵薄凉.
    栩廉的眼睛红着: “我要你亲口说!一个字一个字得给我说出来!我要知道,你怎么下得了手!”
    栩勉注视着他的眼睛,曾经,他也有过这样的冲动,那样质问自己的父皇.如今,调转了个儿,轮到了他为自己的父亲来向自己发难.他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因为怕自己的身份泄露,他封住了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嘴.如今,他倒有些后悔.他嘲笑着说道: “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他对我的母亲无情无义,难道我不能找他报仇?”
    “你这样的借口,能骗得了谁,恐怕,只塞得住你自己的口!”栩廉的眉眼全是盛怒之下的哀伤.
    “所以,你永远不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栩勉突然有些累了,他闭上了眼, “你动手吧.”
    栩廉看着他的紧闭的双眸,气极了,枪往前一送,就要刺进他的皮肉.只是,眼前的人可以做出那样的事,他却狠不下这心.他淡淡得回转身子: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送回勤允宫,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动他.”
    本来等待着那死亡来临的栩勉听到了这句话,睁开了眼睛看着栩廉.他竟然不杀自己?要知道,现在的皇宫,依然是自己掌控着的,难道他不怕吗?
    “若是我杀了你,和你,有何区别?”栩廉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背转身的瞬间,他说了这么一句。
    栩勉的眼垂了下去: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赢不了你.他的双手被反绑着,被人拖着往宫内走去.
    不知道是谁带头跪了下去,转而间,所有的人高喊着: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本来死守着皇宫的禁军们见状,面面相觑了一阵,也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的声音,震彻云霄.
    那刚被绑着走进皇宫的栩勉听到了这声音,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皇上,请回宫!”待到所有人都跪下以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栩廉一下子被这个声音定住了,他转过身子,看到那白发苍苍的人,心里一阵哀痛: “伯父.”他上前去,扶住老人,眼里的热泪打着转.
    “廉儿.”伯父搂着他的胳膊,老泪纵横道, “你回来了,就好.你父皇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栩廉的声音哽咽着: “孩儿未能见父皇最后一面,实属不孝.”
    伯父看着他: “你现在是皇上了,也算全了你父亲的遗愿.那份诏书,不是已经给你了吗?怎么外面的人还会乱传呢?”
    栩廉摇摇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现在满心全是悲痛,对于皇帝不皇帝他根本无所谓.他后退了两步,跪下道: “廉儿不孝,还望伯父准允廉儿去为父皇守灵.”
    伯父看着他刚毅的脸,坚持的态度,抹了抹眼泪: “好孩子,你父皇的灵柩还在宫中.你就在宫里斋戒沐浴吧.三日后,一切登基的事宜就该备好了.”
    栩廉看着伯父,心里一阵悲痛,转过身道: “军师,我将这里的事情交于你了。”然后他给寒溟递了个眼色,寒溟会意,带着一队烈国的兵,随着他一起走进了大月的皇宫.
    “还望伯父带廉儿去见父皇.”走进了宫门,那熟悉的情景一在他的面前出现,他立即泣不成声.
    伯父带着他向着一处走去.栩廉心里的悲伤慢慢平息,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所站的院落前,赫然写着三个字: “清心苑”.
    “这里?”他的印象有些模糊,只是隐隐觉得这地方似乎在哪听过.
    伯父转过身子看着他: “当日你出征之时,你的王妃们,便被安排住在此处.后来,这院子便空了下来,勉儿就吩咐将皇兄的灵柩放于此处.”
    栩廉抬起了头,细细得看着那块匾.
    而寒溟,站在他的身后,打量着这门,心里也不知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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