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璃斜了杨宥然一眼,正要开口说什么。
    忽的一个小厮快步走到他们桌前,恭敬道:“公子,我们当家的邀您前去二楼雅间,还请您赏个脸,让小的为您带路。”
    桌前几人皆是一愣。
    穆千璃问:“你们当家的找他干什么?”
    怜玉有些兴奋:“难不成容公子的画作胜出了?”
    杨宥然自是不认:“比试都还未结束,何来的胜出。”
    小厮只是微垂着头,回应道:“这个小的也不知,小的只是按当家的吩咐的办事。”
    几人仍旧不解,容澈却是淡然起身:“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眼看着容澈跟着那小厮一路上了二楼,穆千璃才终是收回眼神,和怜玉凑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容公子为何会被茶馆当家的单独邀见,莫不是当真被那当家的瞧上了他的画,拔得头筹了吧!”
    不过穆千璃倒是难得认同了杨宥然的话,道:“可表哥说得对,比试还未结束,这要如何胜出,应当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何呢?”
    三人频频向二楼雅间的方向看去,但隔着围栏,房门紧闭,内里是何情况根本无从知晓。
    底下大厅中的作画比试仍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正当这一批作画者结束后,茶馆的人忽的上台暂停了比试。
    “本店今日的作画比试到此结束,我们当家的已经择选出他最为心仪的作品,由于获胜者不愿透露姓名,我们也不便将其身份透露,感谢各位的参加,也感谢各位看官的赏脸,本店将免费为每桌送上茶点,还望各位多多谅解。”
    此话一出,大厅内顿时哗然。
    有人怒有人急,有人好奇也有人欣喜。
    店内小厮们开始纷纷为各桌送上茶点,不论周围如何喧腾着,结局似乎已经定下了。
    穆千璃目瞪口呆:“怎就突然结束了,可容公子还未回来啊。”
    怜玉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难不成容公子他真的……”
    “不可能!”杨宥然想也不想就打断否认。
    而此时,二楼雅间内。
    茶馆当家的是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中等身材,衣着华丽,一张脸上乐得都合不拢嘴,手足无措地站在容澈跟前,像是想靠近,又不敢太过造次。
    “慕容大师,当真是您,当真是您啊!”
    容澈眉心微蹙,无言地看了一眼茶馆当家的,嗓音淡冷道:“不必如此称呼我,上次我便已是说过了。”
    茶馆当家却是完全控制不住眼底的仰慕之情,颤着眸光,激动道:“我是怎也没想到,还能再与你见面,当真是太巧了,您的画作当真能够送给我吗,我能向旁人展示吗,若是可以,我能挂在府邸正厅内吗!”
    容澈此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心想着要拔得头筹而不留余力作下这幅画,即使他只是胡乱在画作下落款,但仍是被眼前这个爱画如命的茶馆当家的认了出来。
    不过他能认出来也并不奇怪,在此之前,容澈也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
    两年多以前,这位茶馆当家的曾作为一位名画师的友人入京参加了一场名画大赏。
    名画大赏是当今三皇子殿下在民间举办的,容澈则是被赶鸭子上架,应是被三皇子请求帮忙撑场子,前去现场作画。
    容澈的画功的确了得,亦或是他本就天资聪慧,大多事物只要他花心思接触,便能达到远超常人的水平。
    所以,他那日遵从三皇子的请求,在名画大赏中显露身手。
    眼前这位茶馆当家的便是其中一位狂热的观赏者。
    大赏之后,茶馆当家的甚至花了大功夫打通关系,只为见上容澈一面。
    容澈在当时对其并无太大印象,只淡然点头打过招呼后便匆匆离去了。
    后来,是因为容澈听人说,那名画大赏进行了三日,那位激动前来见他之人就在厅内观赏了三日他的画。
    对此,容澈讶异之下,算是稍微对他有了点印象。
    但从没想过,会这么巧在柳州城碰上这人。
    而这人显然喜好名画,又深深被他的画功所折服,钻研许久还曾多次临摹他的画作。
    如今,他算是较为认真在台上作上一幅湖边睡莲,便就这么被这人一眼认出了他的真迹。
    至此,容澈对此人的狂热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我出门在外是为办事,还请不要公开我的身份。”
    茶馆当家的连连点头,就听容澈又补充道:“连同我同行的几位也莫要透露。”
    茶馆当家的听完后,立刻吩咐了小厮去结束了比试。
    他心心念念的慕容大师在此,哪还有别的画能入得了他的眼,当然也按照容澈的意思,没有将他的身份透露分毫。
    茶馆当家的询问道:“慕容大师,您怎想着来参加我这小店的小比试,如此得您一幅画作我当真受宠若惊,除了那盏莲花灯,您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容澈此前分析得没错,茶馆当家的最初举办这个活动便是为了广收画作,所以只给出一盏莲花灯作为奖赏。
    但若是容澈的画,就是十盏莲花灯都不够换的,他自不会吝啬于花大价钱换以崇拜之人的真迹。
    “不用。”
    茶馆当家的一愣,这下反应过来,容澈当真只是为了这盏莲花灯而来。
    旁人或许会被这个噱头所吸引,可容澈何许人也,一盏算不上稀世珍贵的灯,竟也能入他的眼。
    平日容澈并不会说这么多,但此时,他站在半透的窗前,目光落向一楼大厅内正好能看见的那桌前。
    穆千璃的身影若隐若现在窗户纸后。
    看不清晰,容澈却落定了目光。
    他轻声补了一句:“她喜欢,只要那盏莲花灯就好。”
    第20章
    拿着装有那盏精美漂亮的莲花灯的盒子走出茶馆时,穆千璃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往外走了几步后,穆千璃还是忍不住确认:“那位当家的当真就这么把莲花灯送给我们了?”
    容澈看上去毫无异样,也完全不像是在撒谎:“嗯,我也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以往的师兄。”
    杨宥然还是觉得不对劲,问:“你在何处学的画,能和这茶馆当家的师从同处?”
    容澈压根没想搭理杨宥然,他默了一瞬,而后抬眼看向了穆千璃,眼里蔓起一片担忧,声音低低地道:“抱歉穆姑娘,我是不是不应收下我师兄赠予的莲花灯,叫你觉得为难了。”
    穆千璃一听,连忙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绝无此意,你不都说了,你与你师兄久未相见,他又见你进步神速,对你的画颇为欣赏,这才将莲花灯直接赠予你了,你也算是凭自己的真功夫赢得了奖品,没什么不应该的,我只是觉得,既是你赢来的,便应当归你所有才是,我拿着好像不太合适。”
    “嗯,归我所有。”容澈敛目,眼睫微动了一下,答话很快,“所以我将它送给你,穆姑娘你可愿收下?”
    穆千璃心尖一颤,抱着木盒的手指没由来蜷缩收紧了一下。
    她难抑心中欣喜,但还是小声道了一句:“真送给我吗?”
    “嗯,希望你喜欢。”
    穆千璃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只是一番平常的对话竟叫她生出些许紧张来。
    好半晌,她才微垂了眼帘,道:“谢谢,我很喜欢。”
    傍晚时分。
    他们找了间酒楼吃过晚饭,便打算再逛逛芙蕖宴的夜市后再回去休息。
    芙蕖宴已进行到高.潮,今日的夜市甚比昨日更为热闹。
    街道上不仅各类小摊小贩不断,还有热闹新鲜的街头表演,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走着逛着,穆千璃的视线被一个喷火表演吸引了注意力。
    这样的表演她在遥城时也曾看过,当时她也如此时这般颇为感兴趣。
    岂知,她爹一见她这样,像是就要知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似的,捂着她的眼睛,把小小的她一把抱起,逃也似的迅速离开了喷火表演场地外。
    那会,穆千璃还因着瞧不见喷火表演了,急得哇哇大哭。
    不过现在想来,穆千璃自是明白,她爹这是怕她来了兴趣,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硬要逼他让她去学喷火表演。
    想到这,一直被她刻意压下的思念之情汹涌地涌上了心头。
    其实,穆千璃本就是她爹一手带大的,她爹应是很了解她的。
    但也正因为了解,所以此番穆千璃心中多有怨念。
    她爹怎会不知道她并不想嫁人,又怎要如此强硬为她安排婚事。
    她气恼,烦闷,不愿妥协,甚至叛逆地离开家中。
    其实她也想家的。
    忽的一阵烦闷,叫穆千璃顿时回神。
    可一转头,却不见同行几人的身影。
    “怜玉?表哥?”穆千璃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出声呼唤着,“容公子?”
    周围嘈杂繁乱,来往的人群涌动着,她的声音难以传出,也并无人回应她。
    穆千璃在原地站了一阵,实在不见其余人踪影,这便知晓自己这是与他们走散了。
    不过本也就在柳州城中,走散了也无妨,待到大家都逛完夜市,回到客栈里自然能汇合了。
    穆千璃很快重新迈开步子,四处走走看看也有可能再碰上他们也说不一定。
    走过街道中最为热闹的地段,越是往东人流便逐渐小了些。
    街道两侧一些小摊小贩还在热情吆喝着。
    穆千璃视线一一扫过摊位,看看是否能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正这时,一声算不得太大但就在近处的吆喝声传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夜里难眠,睡眠不佳,安神香助你拥有完美睡眠,一觉到天亮,吵不醒,唤不动,童叟无欺,物美价廉。”
    穆千璃脚下步子一顿,一转头,便见光线昏暗处,有位老人守着一个简陋的摊子,摊位上摆放着类似香料的东西。
    一见穆千璃看来,老人连忙又道:“小姑娘,可要瞧瞧我这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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