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奴脸色不对付。卓玛毕竟是做“阿佳”的人,最善察言观色,连忙看向云丹。
    云丹不满地叫了一句:“姨妈。”他没去木雅草原,留在打箭炉陪卓玛。
    卓玛抱歉一笑:“知道了知道了,心疼成这样。我不说了。”忙忙地走了。
    自从生病的情形被拉隆那些大嘴巴绘声绘色地传扬开去,族人们都以为她会像阿妈美蒂一样再娶一个,对此并无异议,他们常常拿云丹打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云丹跟他们感情那么好了。而那些吐蕃人则很暧昧的看着他俩。
    阿奴不想再嫁人,被这些有色眼光看的吃不消。还好自从纳达岩出现后,云丹就很少缠着她。
    那些人都只是在背后嘀咕,云丹也从来不提生病时候的事,但是今天被卓玛暗指出来,阿奴觉得无地自容。
    见她羞窘,云丹叹口气:“我忘记叫他们闭嘴,姨妈还以为。。。。。。”
    阿奴不想听,闷闷地想走。
    云丹改口道:“姨妈说的有道理,一木难燃火,一人难当差。你现在本钱有限,何必另起炉灶,反正马帮的生意姨妈也有份子,锅庄她经营多年,经验和人脉都有,我们只要把白玛锅庄扩建就是了。”
    阿奴不是没想过,只是白玛锅庄毕竟是云丹他家的,自己没法当家作主。她踌躇道:“吐蕃有句老话‘近亲之间莫做生意’。”
    云丹说道:“你自己慢慢想吧。随便你怎么做。还有,我明天就回察雅。”见阿奴眉目淡淡,心里老大没趣,自嘲道:“这样也好,省的日日讨人嫌。”
    “我没那意思。”阿奴叫道。
    “你知道我喜欢你,要不是。。。。。。”要不是罗桑和阿波压着,阿奴早被他抢回去,只怕现在孩子都生了。
    “又没人求你喜欢我。”见云丹语气不善,阿奴沉下脸来。
    “所以你就可以把我踩得低低的,低到尘埃里。”云丹恨恨,“我不过是个傻子,你只要对我笑笑,我的心都会欢喜地开出花来。”
    云丹是独子,被众人捧在手心中长大,加上他自幼生病,家人对他更是千依百顺,养成他跋扈暴躁的性子。虽然这些年被罗桑打磨的差不多了,但是人的秉性哪那么容易说改就改。他对着阿奴做小伏低几年,只盼有一日能够两情相悦,纳达岩一回来,一切打回原点。心灰意冷之余,他懒得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三言两语口气越来越难听。
    阿奴又是气急,又是羞愧:“好没来由,红口白牙的冤枉人,我哪有作践你?”
    云丹“嘿嘿“冷笑。阿奴见他笑得大有深意,竟是坐实了自己有欺骗他感情的嫌疑,气得脸红头胀。
    云丹见她颤颤巍巍,双眼含泪,不胜怯弱,想起朱太医说过怒极伤肝,他心里一软,正想说几句好话。阿奴却抢白道:“从今往后,你离得远远的才好,自有那不会作践人的来讨好,何苦到我这里自讨没趣。”
    云丹闻言勃然色变,赌气道:“好,好,我祝你和阿岩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这句却是用汉语说得,有些恶毒了,他说完就后悔不迭。阿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罗桑和卓玛两人听见楼上声音越来越大,竟然又在吵架,两人大是头疼。听到后来竟传来哭声。罗桑火了,抢上楼去,拎着云丹出来骂道:“蠢材,混蛋,傻瓜。。。。。。”
    卓玛听得罗桑一路走一路骂,觉得好笑,又见阿奴一头是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可怜,连忙好言开解哄了半天,才把她哄睡着。
    她蹑手蹑脚的下来,却看见云丹和罗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卓玛嗔道:“失口的话,失手的瓮,说出去就收不回来。恶言犹如刀子,割了人心会疼。你既然喜欢阿奴玛,为什么老是惹她生气?”
    云丹呐呐问道:“阿奴她。。。。。。”
    “睡了,你还是先回察雅吧。”卓玛说道。
    见卓玛赶他,云丹对着罗桑不甘地叫道:“师父。”
    罗桑沉吟不决:“山羊喜红岩,绵羊爱草坡。有些事也勉强不得。”
    见罗桑态度转变,云丹急了,对着卓玛耍赖:“姨妈。”
    卓玛态度坚决:“对我撒娇有什么用,你刚才怎么不对着阿奴用这招。你已经快二十五了,再迟,哪里还有好姑娘愿意嫁老头子。你磨了这几年,一点效果没有,再呆两天也不会忽然开花结果。早点回去看你阿爸阿妈是正经,顿珠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我叫他们给你找个比阿奴玛漂亮的。”
    云丹被卓玛拉着走到门外,达热一干人被她叫人驱赶出来,已经整装待发。
    云丹无可奈何,低声道:“姨妈,她身体不好,你留她住几日,别让她去草原上。”那里毕竟住帐篷,哪有打箭炉舒适。
    卓玛没好气:“知道了,你顾着自己吧,路上小心。我看你不在,她还多吃两碗饭。”
    阿奴迷迷糊糊地似乎听到云丹一声叹息,她吓得腿一蹬醒过来,屋里没人,原来自己是魇着了。她摸了摸突突乱跳地心口,坐起来。
    卓嘎听见动静忙走进来。
    阿奴问道:“云丹呢?”
    “云丹少爷走了。”卓嘎给她倒了碗茶,阿奴定了定神,喝了两口润润嗓子,问道:“怎么这么急?”
    “卓玛夫人说,顿珠夫人想他了。”
    阿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顿珠是云丹母亲。这两年云丹一直陪着她,凡事有商有量,阿仲走了,云丹也走了,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问:“阿岩还没有回来?”纳达岩先去了跑马山他曾经呆过的拉姆寺。
    “还没有。”
    见天色尚早,阿奴索性叫上拉隆等人,一起去跑马山那里看看。
    天高云淡,秋天的跑马山红黄交错,厚厚的黄叶如金色的兜罗锦铺了一地。路边长满了紫色红色的野果。阿奴牵着马慢慢地走着,一边摘一边吃。
    还没有到拉姆寺,远远地就听见低低的梵唱萦绕在丛林和山道上,越走近声音越大,鼓号齐鸣声音宏大震撼,与从胸腔中发出的浑厚男声相互激荡,像是低沉的雷鸣滚过心脏。
    喇嘛正在做晚课,他们不能进去。拉隆等人已经双手合十跪伏在地,嘴里喃喃自语。显得阿奴一个人站着很是突兀,她戚眉茫然四顾,厚重低沉的旋律,突然流淌出行云流水般的韵律,随后听见几下轻摇的铃声,悠悠的铃声若有若无,此起彼伏,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古刹,她感觉像是被清冽的泉水从头浇到脚,心思一下子清明起来。铃声叮叮,似乎邀请她上前。
    突然那梵唱戛然而止,万籁俱静。好一会儿,见拉隆等人仍然伏在地上没有起身,阿奴慢慢地向寺庙走去,喇嘛们大概认为晚课更重要,竟没人看门。转过两道大门,一座庄严的大殿上出现在眼前,里面满是端坐的红衣喇嘛。
    她慢慢地走上台阶,鸦雀无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健而有力。
    大殿正中,纳达岩正朝外坐着,见她上得殿来,微微一笑,宝相庄严,恍如拈花佛陀。
    阿奴一窒落下泪来。他坐在那里与那大殿与佛像溶为一体,竟是无比的协调,像是亘古之前就存在了一般。她明白过来,纳达岩应该是得回了他全部的记忆。
    她朝他也微微一笑。
    那日他说他们没有完全参透如何转世轮回,只窥得门径。不过白教掌教都松钦巴大师还是愿意一试。前些日子传来消息,他年纪老迈,自知大限在即,传召四方门徒。纳达岩和向巴等弟子要在他圆寂前为他护法。
    他刚刚答应她再不会离开,如今又要走了。她也要离开前往成都。阿奴怅然,他们一直行路匆匆,像被鞭子驱赶的骡马,连停留下来伤春悲秋一会儿都做不到。
    冬天的时候,阿奴又回到成都。李作已经找人做好了一个机械模型,利用一组滑轮,也不知怎么绕来绕去,最后只要一个人操作就能将一个装着两人的箱子提高五六米,按他计算六层的酒楼最多只要三个人就可以拉起装载着两人的箱子。他说跟升大船帆是一个道理。盖这样高大宏伟的楼阁需要极优秀的匠人,那批人正在大慈恩寺修建佛塔,李作说得等上一阵子,首要的是购买建筑材料。阿奴对此一窍不通,见他认真,干脆将所有的事宜交给他打理。
    她和赵惜则忙着招聘和培训相关人员,从厨师到店小二,也就是那个什么茶酒博士,一个一个的面试过去。所幸赵惜是个杂家,什么都懂一些,又在勾栏浸淫多年,看人眼光甚毒,帮了大忙。
    阿奴这次把以前训练过的人手都带来,阿依族人和吐蕃人加起来也只有十个。在得贤楼附近她花了五千两买了大宅子,自己和赵惜各住一个跨院,别的人三个两个住在一起。渐渐地历练过后,这些人也开始能帮上忙。
    直到第二年春天,酒楼的地基才打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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