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谣看他求饶的样子,一边笑一边后退:“杜兴,我父亲兄长皆为国捐躯,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屈居一个汉奸身下,你就是条见不得人的狗,肮脏,卑鄙,残食同类。”
    “谣谣——”杜兴被呛得无法呼吸,“谣谣,我错了。”
    “你还不知道哪些情报是我窃取的吧?”贺明谣仍在后退,“去年三月,第四战区兵力部署;四月,码头军火爆炸案;六月,鸦片烧毁案;九月,伪政府来沪高层名单……”
    “还有,阿召的军统代号叫青山。青山,朔月,是不是很配?”
    火烧到杜兴身上,他无处可躲,拚命扑打身上的火。
    “他还是个共.-产.党,我要去把他救出来,然后跟他一起去延安。”贺明谣太了解杜兴了,杀人诛心,全是他最害怕,最痛恨的话,“我才不在乎什么三民主义、共.产主义,有他的地方就可以,哪怕他不爱我,哪怕只远远看着他。”
    很快,杜兴淹没在火海里,徒有凄惨的嘶吼声:“啊——啊——贺明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轰”的一声,车子爆炸了。
    贺明谣立在远处的树下,看向车里停止挣扎的人影,会心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仰面朝向碧蓝的天空。
    娘,我终于为你报仇了。爹,哥哥,你们看到了吗?女儿没有给你们丢脸。
    女儿,好想你们啊。
    ……
    第178章
    深夜,邬长筠着一身男装,来到同志们藏身的秘密站点。
    带有暗码的敲门声,芝麻一听便知道是自己人找来了,本以为会是陈修原,一开门,见是邬长筠,怔愣两秒,赶紧拉大门:“快进来。”
    邬长筠走进去,摘下帽子。
    芝麻与她握手:“长筠同志,我们等你很久了。”
    “大家还好吗?”
    “都在屋里。”
    两人走进屋,其余人听到动静,纷纷从房间出来,见邬长筠平安无事,皆大欢喜。
    程梅提了壶茶出来,倒上一杯递给她。
    “谢谢。”
    小周刚睡醒,头发翘起一撮,勾在老赵肩上,伸着脖子问道:“听说你被人救了,不是我们的人,是国.民党的?”
    “不是,是我的老朋友。”
    老赵问:“安全吗?日本人和伪政府到处搜查,你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吧,然后找机会先撤出去。”
    “很安全,放心,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一会还得回去。”
    “还回城里?”小周眼睛睁圆了,黑溜溜的,在灯下闪着明亮的光点,“太危险了,你现在是重点通缉犯,还是离开沪江吧!”
    “小周说的对,”老吴点上根烟,眉头紧蹙,深深吸了口,“日本人对我们恨之入骨,尤其是你,不抓住你没法给上面交代,你还是尽快撤到后方吧。”
    “我暂时不走。”邬长筠并不想强求同志们跟自己冒险营救杜召,她这趟来只是看看大家,顺便给他们带点药。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现在药贵,给你们带了点。”见人不齐,又问:“其他同志呢?”
    芝麻说:“老李老程和小王牺牲了,小董和小吴重伤,还在城里。”
    “怪我没传达好方位。”
    老吴:“周边这么多豺狼虎豹盯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程梅见邬长筠脸色不太好,忧心道:“你身体还好吧?”
    “我没事。”
    芝麻说:“你之前录制的影像将鬼子干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公之于众,还引发了国际舆论,叫小日本恼羞成怒,把底片给销毁了,但相关内容在老百姓间口口相传,是堵不住的!再加上行动那天你当众暴露,很多人亲眼目睹,还有记者冒险拍了照片偷偷散播,现在民众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民心凝聚,抗日募捐活动都多了不少,前天还有工人学生游行,不过被鬼子、汉奸打压下去,还抓了几个学生。”
    “还关着?”邬长筠问。
    “放出来了,放心。”
    老吴腿受伤,拄着拐杖,不能久站,坐下来道:“这次行动虽有牺牲,但重挫鬼子锐气,伯爵至今还没醒过来,公爵和几个高级军官的死对他们影响很大,此次行动在我们的地下报纸刊登,士气大振,抗日氛围更加浓烈了,据说参军人数都大为增长。你从前的影迷和戏迷本就多,从人人喊打的女汉奸到忍辱负重的卧底,这一反转,影响力更大,起了非常大的标杆作用,这一仗,打得漂亮!”他接着又长叹口气,摇了摇头,“只是苦了末舟同志,遭了这么大的罪。”
    说到此,大家心情更加沉重。消息早就传了过来,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恨与不甘都埋在心里,面上徒有无可奈何。
    芝麻重重捶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我们看到报纸了,说是那个狗杜兴把他胳膊都削了!”
    “嗯。”
    老赵:“经过剧场那一战,我们损伤也不小,小于一直在城里打听消息,鬼子守卫严密,营救困难啊。但是这么多年,他为党和国家付出这么多,人我们是一定要救的,只是苦于无从下手。”
    “干脆直接去劫狱!”小周忿忿道。
    “对,再跟鬼子干一场!”
    “我同意。”
    “不能冲动行事,”老吴深沉地咳了两声,“不然非但救不了,还多搭进去几个,鬼子这么大张旗鼓地折磨,不就是为了逼我们露面,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啊。我知道大家这几天心里都压了团火,恨不得立马喷出来。前线的百万战士,哪个不想抛头颅,洒热血,和鬼子决一死战。”
    小周气上头,嚷嚷一句:“你就是怂了!”
    “臭小子——”老吴见他躲开,拍拍桌子,“不是不救,而是得找机会,和鬼子硬碰硬,完全是找死。”
    芝麻:“要不明天我和程梅再去城里探探消息?”
    程梅:“我同意。”
    邬长筠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直没说话,看着一张张激昂的面孔,深受触动。既然大家同心协力想要搭救,那便再并肩作战一次吧,“杜召要被押送到南京。”
    四下霎时寂静无声。
    “鬼子四辆车押送,经过葵镇,离这里只有三十多公里。”邬长筠拿出一张折叠起的地图,放在桌上,摊开,抚平,“这是葵镇里外地图。”
    所有人都围过来看。
    芝麻:“太好了,在外面就方便行动了。”
    老吴:“好,好,我立刻联系周边的游击纵队,让他们前来支援。”
    “等会就去磨刀!”
    连断了条胳膊的小孙都道:“我也参加行动。”
    “不行,受伤的好好养伤。”邬长筠严肃道:“这次押送,鬼子一定十分警惕,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务必好好商酌,人不宜多,只能智取。”
    ……
    商量好战略,邬长筠便开车离开了,她得赶在天亮前回到陈公馆。
    进了城里,满大街都张贴着通缉她的照片,并附赏金五万。
    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值钱。
    开着开着,一辆宪兵队的车开过来。
    邬长筠立马拐弯转向另一个方向,停到路边,把车熄火,压低身子,等他们的车开远,才重新发动车子。
    邬长筠回到陈公馆,屋里亮着灯,想是阿海又熬夜了。
    果然,他正坐在餐桌边擦枪,见邬长筠回来,招招手:“等等,来喝汤。”
    邬长筠正好饿了,走过去,看着盖了盖的汤锅,揭开来盛了一碗:“你也来一碗?”
    “我喝了,郑姐刚睡下,临睡给你热了下,现在还温着。”
    邬长筠小抿了一口:“刚好。”
    “商量好了?”
    “嗯。”
    “跟我说说。”
    邬长筠低眉沉默地喝汤,忽然放下勺子:“阿海,我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说不上来,心里不踏实,从来没这样过。”
    “你太紧张了。”
    “不是。”邬长筠盯着碗里浮动的油块,“阿海,你再帮我打听一下,后天有哪几班火车开去南京。”
    阿海懂她意思:“你是怕鬼子声东击西?”
    “不知道,但多有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行,我明天让人去问问。”
    “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又说这种话了,那……等抗战胜利了,你给我唱场戏吧。”
    “一定,多少场都可以。”
    “快喝汤,已经没热气了,我可不想给你开火。”
    邬长筠继续低头喝汤。
    阿海笑着看她:“吃两块肉。”
    邬长筠捞了块肉吃下,煮透了,入口即化:“真香。”
    “香就好,多吃点,长肉,恢复得快。”阿海继续擦枪,半晌,又说了句,“这次行动,你就别去了吧。”
    邬长筠抬脸看他,没有回应。
    “你自己都重伤,最近还动不动往外面跑,伤口稍微好点就裂开,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那我这两天都卧床不动了。”邬长筠严肃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担心我。可就算你们所有人都不去,我都得去救他。”
    ……
    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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