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好打?也有应对之法的吧?”
    “有,可是不能提。”
    “你不是和陛下说没有吗?”
    “不能提,不就是相当于没有嘛?”
    “啊?”
    王芷弯弯绕的话,真给他这种头脑简单的人给绕晕了。
    “有什么能提不能提的,你不是说陛下要的就是我们的诚心?”
    王芷无奈的歪过头,有些不耐烦了,“二哥的话有些多。”
    ……
    ……
    军报是个大事。
    但火筛四万兵马入花马池。
    君臣之间倒也没有太过慌乱,毕竟准备充分。
    虽然明显是为了复仇而来,但大明和他们还有仇呢。
    只是有一样。
    也就是兵部尚书王炳正在说的。
    “按照先前与大同总兵周尚文的往来信件商量,若是边军遭掠,则大同兵马要尽快击敌后方,若能将敌前后夹击,一举击败,则复套大业可成。”
    他的意思是,朝廷要下旨让周尚文出兵了。
    不过话讲完,皇帝却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简易地图没有表示。
    王鏊也奇怪,抬头轻轻叫了一句,“陛下?”
    “……你们说,达延汗有没有可能分兵,再入大同?”
    几名老臣一听,心里都微微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否认了这种可能。
    “鞑靼行军极少分兵,在如今大明有骑兵的情况下,合兵一处,连营百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分兵两处,再入大同,入了大同又能做什么?只要周尚文回援,他就是羊入虎口。再者,鞑靼人打仗不是这样的。”
    朱厚照问:“那是哪样?”
    “打草谷,路过一处抢掠一处,一处不行,则再抢他处。若是入大同,极有可能被回援的我军关门大狗。如此,不是决一死战了么?”
    朱厚照双手抱胸,右手摸了摸鼻子。
    他妈的,兵部尚书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啊,古人也不能小瞧。
    以往鞑靼人都是要抢掠财货,难道就单单这一次要入大同,和明军主力对战吗?是不是有点想得过多了?
    如果只是抢掠财货,那么大同并无特别,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抢。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
    确实应该命令周尚文点兵出征了。
    先前的粮草、军需等准备都是提前做好的,就差一道圣旨。
    可万一呢,
    万一周尚文领兵出去,大同空虚,鞑靼人再攻大同,就像王芷说的那样又怎么办?
    朱厚照终于感觉到了,真实的重大抉择所关乎的东西太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不是游戏,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主角光环,封建时代,所能得到的消息更加有限。
    现在的情况是,
    如果他命令大同按兵不动,那么最多就是花马池第二,大明和鞑靼照旧这样相互对峙僵持。
    上次花马池之战,至少还有当时的杨尚义两万骑兵相助。这次连这个也没有了。能否取得像上次一样的战果还难说。因为让周尚文去支援,那大同还是空了,风险和让他突入草原是一样的。
    万一打得不理想,那就是说他这个皇帝治国两三年,并没有走上所谓的中兴之路。考虑到先前各种改革,他本身还是有政治压力的,军事上不是更大的胜利对他来说就是政治的失败。
    如果大同在整个前后的战事之中,并没有敌人来犯的话,压力更大,毕竟花这么多钱,养这么多兵马,结果不用。什么意思?
    可真的要派周尚文出去,他就得冒险。一旦鞑靼人过了大同,直奔京师,京师必定震动。到时候内患再起,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说,这种抉择真的容易吗?
    或许作为旁观者是容易,但他真的承担着后果,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胆子大一点,还是小一点,这是个问题。
    第四百七十三章 王守仁、第一仗
    一封军报完全改变了宫里的氛围和节奏。
    其实朱厚照很想御驾亲征,他有这个冲动。这个时候的信息传播实在过于慢,他现在拿到的这封奏报都不知道是几天以前的了。
    两眼一抹黑的抉择,和赌博没什么两样。任何一个后世之人都能被这种状态急死。
    但是亲征……
    一方面永寿宫的怀颜、怀笑虽然已经临产,可毕竟还没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另外的一后三妃肚子更没有动静。
    另一方面他心中有内患的隐忧。
    所以这个时候任性出京,实在不是个好选择。
    战争可是关乎无数人性命和国家前途未来的事。
    不过再烂的选择,也比不选择要强。
    斟酌再三,朱厚照最终开始开口了,“拟旨吧。”
    王鏊自告奋勇,“臣来执笔。”
    “首先,让杨介夫回京。不管他巡边到了哪里,都让他回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这个不会打仗的钦差反而会有不利影响。”
    杨廷和两个月前出发,其实再过段时间也回来了。只不过没想到鞑靼人会在夏天的时候就忍不住兴兵来攻。
    “其次,朕与诸位爱卿要在能拿主意的事上坚决拿主意,不能拿主意的事情上,则要真正信赖戍边的臣子。
    给周尚文部的旨意,照拟,令他争取收服右翼蒙古的两个万户,突入草原,捣敌老巢,若是不能收服,则不必勉强,只要他们不进攻大明即可。具体怎么打,朝廷不要替周尚文定,可以让他便宜行事。但有一条要讲明,作为统帅第一位的是要保证能打胜仗,任何时候都要从军事的角度而非政治的角度考虑问题。打赢,就是他最大的政治!
    再向杨一清去旨,榆林、宁夏、甘肃之兵马朕都给了他了,要他灵活机动,不以一城一地得失为要,而以杀伤鞑靼士兵、战马为最高战斗原则,必要时施行坚定的坚壁清野策略,如果能做到,尽力疏散百姓,减少伤亡。还有户部尚书也来了。”
    韩文跨步上前,“臣在。”
    “顾礼卿呢?”朱厚照又追问一句。
    没在。
    “宣他进宫!”
    刘瑾不敢耽搁,急忙吩咐下去。
    朱厚照则继续,“鞑靼已经入寇花马池,这一次非比寻常。户部持圣旨,于民间征调漕船,内帑和国库各拨五十万两银子,从江西、南直隶、浙江购粮,北运入京。朕说的是购粮,不是抢粮。”
    这些粮食他运进京城是要储备起来。
    既然知道自己的所谓军事才能低于那些历史留名的人,那他就打富裕仗,先把京师塞满粮食。一旦杨一清败了、周尚文远在天边,那他就很有可能要在京师固守。
    这些粮食就是保证。
    “臣遵旨!”
    朱厚照想了想眼下的季节:芒种已过,北方到了要收麦子的时候了。
    真是不巧。
    “今年北直隶各府都在分田,朝廷花了大力气帮助百姓春耕,内阁立即组织各地官府,加速收割各类粮食作物。诸位爱卿想过没有,万一有兵祸,粮食还在田里,就是不被打死,也会被饿死。”
    “再有,朕会令京营和各上直亲卫即日起进入备战状态。”朱厚照转过身来,神色坚定的对着自己的大臣说:“朕预感,这一次鞑靼人轻易不会放弃,因为他们知道大明的皇帝换了,大明会对其施行坚定的封锁策略。朕也绝对不会投降,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一仗,达延汗要打到什么时候,朕就和他打到什么时候!”
    王鏊等臣子听完心一惊,“若真有那日,臣等愿随陛下赴死!”
    朱厚照心里闪过奇怪的念头,怎么是赴死,而不是南迁?
    ……
    ……
    正如朱厚照所讲的那样。
    当京师收到消息的时候。
    实际上,战场上已经出现了鞑靼人的身影。
    花马池城最早建于正统初年,后来历经天顺、成化、弘治几朝,城破人稀。
    但自从弘治十八年春,大明与鞑靼一战之后,杨一清有感于此地地势开阔,西边宁夏、东边榆林都相聚几百里,实在两边不靠。
    就在旧址往东二里,修筑了新的花马池城。新城东西墙长1100米,南北墙长1050米,底厚10米,顶厚6.5米,高10米。
    并令宁夏后卫驻防于此。
    具体的位置,就是黄河‘几’字形中间部位,宁夏在‘几’字形左,榆林在‘几’字形右。
    花马池往北,就可以到达河套。
    这个时候这里都属于陕西管辖范围。
    夏日炎热,高悬的太阳像是恼火了一般,一直往地下撒着火毒。
    花马池城黄黄的城墙,落在这一片黄土地上就像是极会伪装的动物,但城墙之上的哨所、冷箭以及稀疏的火器,还是让人难以忽略这里。
    王阳明巡抚陕西以后,首先干得事就是巡视边防,陕西行都司暂且不去管他,陕西都司管辖内的,庄浪、兰州、靖虏、宁夏等各处卫所他一一在走,走到靖虏卫的时候,听闻鞑靼犯边的消息,于是改北上而向西,直奔固原总督府。
    作为三边总督,杨一清权力极大,这边发现敌人,那便他就已经命令榆林卫、宁夏卫向内收缩靠拢,这是他在此练的兵,还算是能战的,其余一些小堡、千户所,各自筑墙固守。
    至于说军需粮饷么,杨一清倒不是特别担心,朝廷这两年军需不缺,去年拨银一百万,今年又是一百万。
    这仗,能打。
    以往鞑靼人之所以在关内像游泳一样开心,是因为虽然各类卫所、城堡修得不少,但长期糜坏,导致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
    不要说士兵了,就是将领也不愿意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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