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鞑靼人盘踞在那个地方,实在是个危险因素。
    “以将军之能,和我军将士之勇,在贺兰山打上几次胜仗并不十分困难,但却取不了大胜。因为鞑靼人总是打了就走,朝廷九边绵延千里,他们只要择一而攻,而且定然是挑简单的攻。既然追不上,只能诱过来。因而在下认为,将军应当在入了陕西之后利用将军之高龄示弱于敌。”
    他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王越的确也再考量这个问题,赋闲十五年,可别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杀几十个鞑靼人。那实在没啥意思,可蒙古骑兵来无影去无踪……
    这样一想王越也知道这个小子的确是研究了一番的,算是个有心之人。他脑海里还有皇太子嘱咐他要为国举荐人才的事,心中大约有了计较。
    “你刚刚说,你还是个举人?”
    “正是。”
    “还是先去考个进士吧。否则,讲的再有道理,没有足够的位置,一样办不成事。”
    交浅言深是大忌,王越说不了太多,但让他去科举总归是没错。只需心里稍稍留意这个人就好。
    ……
    ……
    东宫,王鏊也在。
    “陕西道御史胡贵闵与甘肃镇官员往来密切,这其中不乏经济利益往来。”联系到胡贵闵之前的那封奏疏,以王鏊的才智马上就想得到,“殿下,甘肃有人不想王越将军起复!”
    这是不用多说的,都是聪明人。
    朱厚照接着说:“但甘肃镇当地的官员具体欺上瞒下干了什么,我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毕竟那里离京师有上千里的路程。”
    现在只能自己猜。
    其实也好猜,
    至明代中期,边关卫所战斗力下降,军需总是不够,根子上的原因还是落在了土地上。事实上,农业时代下的封建王朝,许多的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土地问题。
    官僚地主肆意侵占屯田,卫所军官压迫和剥削士卒,早年间定的屯田制度早已被破坏。
    这样的情况下下,士卒活着都困难,还谈什么打仗。
    但抓一两个贪官容易,真要动土地这个利益链条,手里非得有衷心的将军和军队不可。
    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让甘肃镇的官员肆意妄为,说到底那里还是大明的疆域,他们也是大明的官员。
    “本宫答应过王越将军,保证将士在前线用命,后面不会掣他的肘。眼下朝廷虽有李广的家财充作军需,但我和你交一句底,这银子拨下去,到底有几成用在了实处,这点我这个太子都没有信心。”朱厚照也老实说出心中的想法,“而且东宫在甘肃镇并没有得力人员。”
    话说到这里王鏊一听哪里还不明白,“殿下,臣愿前往西北,督运粮饷!”
    “好!古人讲烟花三月下扬州,为了朝廷,你们两位是下不了扬州,只能在西北吹风了。”
    “臣时刻谨记与殿下所立的誓言,大明朝两京一十三布政司,殿下总不能处处皆去,这甘肃之地,就由臣代殿下去与他们斗上一斗!”
    朱厚照心怀大慰,朝廷的一些有能力的重臣都是‘上一朝’提拔起来的,当然他也能叫得动,但能使得这么顺心如意且这么重要的事情能放心托付的,也就王鏊等詹事府的几位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都是这个理。那些阁老们位极人臣,赏无可赏,总归是不如自己从一开始就用起来的好。
    此外,这次西北之行,他还想派出第三个‘王’,毕竟他以后不能只有好用的文臣,而没有得力的武将。人总归是要慢慢培养起来的。
    所以在王鏊离去之后,他也吩咐刘瑾,“去将右谕德王华找来。”
    “是,殿下。”
    第六十九章 赴任、读书与国粹
    “那个逆子呢?”
    王华神色匆匆入了府,脑袋低着,瞧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府里的管家有些害怕,畏畏缩缩的讲:“出……出去了。”
    王华一听,更是七窍生烟!
    怎么别人家的儿子,都在好好读书,说出去都是有些才名的。或者干脆就是个平庸之人的也行,守好祖宗的家业就好。
    就他,生了这么个儿子,聪明是聪明,人人都夸,可他娘的就是不干正事!
    气鼓鼓的王华就在堂屋里坐着,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个混小子身影终于出现了。
    王守仁是偷跑出来的,所以还在路上就知道老父亲肯定是勃然大怒了。
    要说他也识相,惹恼了父亲之后一回府就老老实实,本来还想先躲会儿,但一进门就看到父亲在等他,也就不作他想,规规矩矩的去给亲爹跪下。
    “孩儿拜见父亲。父亲莫要动怒,孩儿知错了。”
    王华揉了揉一突一突的脑瓜仁,“你去了哪里?”
    “孩儿……去了王越将军的府上。”
    王华:“……”
    出乎王守仁的预料,父亲竟然少见的比较安静。
    “爹……”
    “唉……”王华一声长长的叹息,“今天,东宫也传唤了为父过去。”
    王守仁竖着耳朵,
    去年末到今年初,东宫太子一连串的行动大震人心,仿佛一代圣君的影子已经出现。
    王守仁从小受家学熏陶,心怀报国之念。
    因而对于东宫太子,他也是极为关心。
    “也不知道你这个小子有什么能耐……殿下竟知道我有个叫王守仁的儿子,热衷兵法军事。”
    王守仁很是惊讶,“殿下知道我?”
    “为父也奇怪,不过事实如此。”话说到此处,王华那慈父的目光还是出来了,“殿下劝说,让我同意你随王越一道前往西北。”
    “什么?!”王守仁呆住了。
    “父亲答应了?”
    “东宫驾前,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为父只是想到要与你离别……西北可不是浙江,面临的又是战事,你此去……”王华说到底还是疼爱自己这个儿子的。
    血浓于水,而且王守仁少有才名,也是他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了。
    一说到离别,
    父子情深的两人总归演绎不出喜剧的氛围。
    “况且,弘治十二年又是恩科。”
    王守仁磕了个头,“父亲放心,孩儿虽然不守常规,但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其实不论是文章、兵法都是孩儿的兴趣,此次西去,孩儿也定不会荒废学业。”
    “殿下说王鏊也一同前往,他的文章作的极好,你倒也可以就近请教。”
    王守仁一听,好听的话说的更多,“那父亲更不必为孩儿担忧了。男儿志在四方。孩儿此去向王鏊大人学文,向王越大人学武,以后像父亲一样成为朝廷的栋梁之臣!”
    这话是王华心坎上的话,
    虽然这个孩儿常惹他生气,但要说出人头地,大概也数他为最了。
    而且东宫为何特地提到他这个儿子,也是王华心里嘀咕的地方,也许是什么关口碰见了。虽说这次去西北路途遥远,肯定也辛苦,但怎么看也是锻炼的意思。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二月初二日,京师城墙之外,旌旗猎猎,战马嘶鸣。
    王越骑马最后回望了雄壮的北京城,王鏊、王守仁列在其后也是一样的回眸。
    “我想到了殿下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王鏊开口说的这句,不等旁人问,他自顾自的往下说,“殿下说,我大明有钱有人,绝不可让人给欺负了!”
    这话虽是出自文臣之口,却有让在场几十名武人握紧缰绳的力量。
    “随我赴任!”王越一声大喊。
    “是!”
    轰然一声响,之后则是马蹄溅起灰尘如烟。
    ……
    ……
    在宫里,有两样事情比较受人瞩目,一是内阁首揆徐溥身体实在是熬不住了,所以再一次向皇帝乞求致仕。
    皇帝同意了。
    弘治和臣子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况且徐溥确实是年纪大了,不是因为君臣矛盾等其他的原因。
    他身边的人也都知道,老人家眼睛看东西看不太清楚,哪怕退休了还要去治眼睛。
    所以一切倒也平静。
    徐溥致仕之后,
    刘健接任内阁首揆的位子,李东阳、谢迁紧随其后。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新一届的内阁出来了,总是要干出点什么事来吧?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是什么?
    这也就是前文所述的第二件事:东宫出阁讲学。
    当徐溥离开的时候,朱厚照就知道这一天自己是逃不过了。而且按照去年皇帝下的旨意,基本上时间也拖不过去了。
    唯一能再拖上一拖的,就是‘选个吉日’,
    吉日总归不是明天,那自然就往后靠了。
    不过这一点朱厚照并不关心,因为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练字、射箭,若是得空也会锻炼锻炼身体,跟着张永做几组武术动作什么的。
    因为对自己有要求,这个要求就是,以后要成为一个文武双全、兼具才情的少年天子。
    少年天子不能只是年轻风流,最重要的是要足智多谋、握天下之权。
    朱元璋对皇子的教育是很注重的,按照他老人家定下的规矩,一个孩子读书的任务还是蛮重的。
    所教授的内容也很多,一般以《大学》、《尚书》这类传统的四书五经为主,除此之外也会学习《资治通鉴》、《帝范》,里面都是历朝历代哪些是昏君、哪些是明君这类东西,目的就是教皇子当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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