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勣道:“翟公这样做,自有他的打算。你猜不出来,就不要添乱。”
    单雄信不高兴道:“就你们聪明,排挤我。行,我不问了。”
    等翟让离开后,单雄信把着徐世勣的肩膀,挤眉弄眼道:“翟公走了,快,悄悄告诉我。我嘴很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定能保守秘密。”
    徐世勣没好气道:“既然翟公说会亲自告诉你,我就不会开口。”
    单雄信把徐世勣按住:“真不说?不说收拾你!”
    徐世勣翻白眼:“行啊,去校场,看谁教训谁。”
    单雄信把徐世勣往屋外拖:“行,嚣张!”
    他刚出门,就看见翟让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他,顿时缩了缩脖子:“翟公,你还没走啊。”
    翟让再次沉沉叹了口气,道:“你这种性格,我怎么放心告诉你秘密?别欺负懋功,等我回来。”
    单雄信讪讪道:“是。”
    徐世勣咧嘴对单雄信做嘴型“活该”。
    翟让道:“懋功,你也不准主动挑衅。”
    徐世勣道:“哦。”
    翟让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没走几步,他又听见身后单雄信自以为声音很低的“密谋”。
    “告诉我!”
    “不!”
    “悄悄告诉我。”
    “不。”
    翟让加快脚步。
    心累。
    见到魏徵时,翟让不由抱怨起自己这两位兄弟,以及其他性格各异的兄弟。
    人难带啊。
    魏徵失笑:“翟公麾下人才如云,这真是幸福的烦恼。”
    翟让苦笑:“我只是担心我带不动他们……罢了,不说泄气话。”
    他和魏徵走到李玄霸门口时,整了整衣襟,不住深呼吸。
    魏徵哭笑不得:“翟公不必紧张。我知道你猜测房中可能是当世名士,其实真不是,只是一位身份不宜公开的年轻士子。”
    翟让听言,心头一阵失望。
    不过他还是笑道:“我这卑微出身,就是见到普通士子也会紧张。”
    魏徵心道,倒也不是普通士子。
    得知不是什么当朝名士后,翟让没有再在门前踌躇,重新恢复了自信的笑容,推门进屋。
    屋内,李智云正在给他哥剥橘子。
    橘子当然是翟让送来讨好“名士”的。
    翟让看见仍旧做女子打扮的李智云,脚步一顿。
    他对魏徵道:“不戴冪离?”
    李智云放下橘子,起身作揖:“我也不是女子。谢翟公收留。”
    翟让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女子?你之前的声音……”
    李智云切换女声:“假的,是口技。”
    翟让的表情很精彩:“珠娘难道也……”
    李智云神色警惕:“珠娘是我三嫂!”
    “咳,小五!别胡闹。”李玄霸叹气道,“翟公,我身体有恙,只能躺在榻上说话,失礼了。”
    翟让这才把视线投向躺在病床上的李玄霸。
    病榻上的少年郎年岁应该不大,两颊凹陷满脸病容,头发披散仿若枯草,但双目十分明亮锐利,仿佛能看透自己,让翟让生出了一点不自在。
    李智云拱手道:“翟公,失礼了。但珠娘是我三嫂!”
    李玄霸忍不住伸手捏住李智云的脸颊:“不用一直强调!”
    李智云“哼哼”:“三兄,你不知道瓦岗寨有多少倾慕三嫂。现在我们要坦白身份,当然要强调这一点。”
    翟让心头尴尬,忙道:“是我御下不严,请……小郎君恕罪。”
    李玄霸松开李智云的脸颊,道:“是我教育弟弟不严格,让翟公笑话了。坐好,闭嘴,别捣乱!”
    李智云乖巧道:“哦。”
    约束好多嘴多舌的弟弟后,李玄霸面带歉意道:“翟公请坐。”
    魏徵拉着翟让在李玄霸床榻边的坐墩上坐下。
    翟让看向魏徵,用眼神询问魏徵为何不为自己介绍。
    魏徵笑道:“还是让三郎君自己说吧。”
    李玄霸躺在榻上拱手:“在下大隋虎牙郎将李玄霸,字大德。翟公可能没听说过我……”
    翟让猛地站起来,坐墩倒地。
    李智云一脸紧张地按在了腰间短刀上。
    李玄霸笑道:“看来翟公听说过我。”
    翟让深呼吸,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魏徵:“魏公,你何苦骗我?”
    魏徵疑惑:“我骗你什么?”
    翟让咬牙切齿:“你说不是名士!”
    魏徵讶异:“原来三郎君已经是当世名士了吗?”
    李智云松了口气,嬉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李玄霸瞥了弟弟一眼。我还没说不敢当,你先替我谦虚了。
    魏徵帮翟让把坐墩扶起来,再次拉着翟让坐下:“你这下知道为什么三郎君为何要隐藏了?三郎君信任你,你可别辜负三郎君的信任。”
    翟让脸皮不断抖动:“这、这……李郎将应当很得狗……得皇帝信任,为何会沦落至此?”
    李玄霸道:“家门不幸。翟公应当已经看过最近的告示。”
    翟让刚才脑子没转过来,现在李玄霸一提,他立刻想了起来:“李元吉诬告李郎将谋反?”
    李玄霸道:“他的诬告倒是没什么,只是丁郡丞软禁我时,不知道谁想放火追杀我,导致我落入水中。我本就病弱,这次真是吃够了苦头。”
    翟让叹气道:“确实是家门不幸。李郎将是大隋忠臣,竟然沦落到瓦岗寨了……唉。不过李郎将放心,李郎将素有仁名,又和李将军在河右抵御蛮夷,我翟某虽然反了大隋,但不会为难李郎将。”
    李智云插嘴:“什么?二哥居然成将军了?”
    李玄霸叹气:“小五,你能不能闭嘴,让我好好与翟公聊完再说话。”
    李智云在嘴上画了个x。
    翟让失笑:“李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当然是将军。”
    虽然李玄霸真的是当世名士,但因为李玄霸年少,所以翟让震惊之后,心头还算轻松,没有太过紧张拘束。
    李玄霸问道:“翟公就不问我为何会结识魏玄成和知世郎?”
    翟让一愣,再次猛地起身,坐墩再次倒地。
    李智云又把手按在了短刀上。
    魏徵再次把坐墩扶起来,没好气道:“你再踢倒一次,魏某绝对不帮你扶了!”
    翟让面红耳赤,连连作揖:“抱歉,抱歉,我……”
    对啊,唐国公府的李二郎李三郎是出了名的大隋忠臣,怎么会与贼帅结识?
    李玄霸平和道:“翟公请坐吧。你知道知世郎传播的诗册吗?”
    翟让猛地睁大眼睛:“难道……”
    李玄霸平静道:“是我收集的民间士子的诗歌。”
    翟让沉默了许久,对李玄霸深深作揖:“三郎君高义。”
    李玄霸开玩笑道:“我只能透露这么多,希望翟公不会怪罪我没有知无不言。”
    翟让忙道:“不会。三郎君能编纂出那本诗册,已经令翟某敬佩不已。三郎君可要回太原?翟某定派人护送。”
    魏徵无语:“你派人护送,岂不是坐实了三郎君谋逆?”
    翟让道:“我会派人伪装。”
    李玄霸道:“我要回也是回张掖,不回太原。待我身体稍好些,能长途跋涉后,我自会离去,不会叨扰翟公。不过在我养病时,翟公可向我问策。”
    魏徵道:“三郎君‘算无遗策’的名声如雷贯耳,翟公你有福了。”
    刚坐下的翟让差点又站起来:“三郎君要为我献策?”
    李玄霸微笑:“为何不可?”
    翟让:“……我不明白。”
    李玄霸道:“我当然自有目的。翟公可听过太子杨暕的名声?”
    翟让面色崇敬道:“他是好太子。若大隋的皇帝是他,我何至于逃亡?”
    李玄霸道:“二表兄不该如此沉默地死去。我想为他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翟让品出点味道来。
    他面色古怪。这位大隋忠臣李三郎,该不会是个潜在的反贼吧?
    李玄霸道:“昔日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打出了公子扶苏的名号。既然杨广说兵谏的二表兄谋逆,你们何不打出二表兄的旗号?二表兄死得冤枉,合该为他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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