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问他:“这些天你一直住在这?”
    “嗯,是。”
    “离市区不近。”
    “主要办事在山庄,市区偶尔去,然后……”李京肆换好鞋起身,回看她眼,“偶尔遇到你。”
    进到厅内,李京肆第一时间开了全局暖气。姜语踱步参观,空间宽阔,前边通向阳台,后边通向更大的露天台,往里一间卧室,旁边连着衣帽间和独立浴室。
    姜语走回客厅问他:“你先洗吗?”
    李京肆说:“都可以,但你的衣服还没送过来。”
    姜语没什么可避讳,转身进了浴室,脱的干干净净淋浴。
    不觉间头发跟着打湿,索性一起洗了,侧边是镜面,姜语斜眸过去,身上咬痕,吻痕,掐痕,各种昭示情.欲的印记遍布。
    是困顿还是颓靡,姜语分不清,向着镜子走近,指节覆上冰凉,在镜中算得上憔悴的面庞里触摸,脸色复杂。
    在可以预见的终点面前,这些日子且都算偷来的。
    洇湿发尾滴滴滑下水珠,冰洌的,激得身子直颤,浴室门被敲响,姜语才恍然,关了后边花洒,看向门口。
    低哑声线挨靠着传进来:“衣服送来了。”
    啪嗒,门大喇喇拉开,没有小心掖开一个缝或者什么,她大大方方无所顾忌,将自己展露。实际上两人关系,也用不着多余顾忌这些。
    接过他手中衣物,直绕过他往外走进卧室,扔在床上,一件件往身上开始套——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李京肆头回见,连他也懵在原地一会儿。
    “客厅桌上让人备了吃食,饿了就吃点。”说罢,李京肆往浴室里走进,关门,除了不久后响起的淋浴声,周遭宁静。
    深v领淡粉针织衫搭浅色重工丝绒长裙,姜语浓妆淡去很多,清纯模样才与衣装适配。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日光清淡,透进了落地窗,室内灯光越来越显暗淡,第一缕橘黄折映在她身上,瞳孔染上淡色,一眨不眨。
    大概实在太累,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上,她反应很迟钝,李京肆出来时,她甚至就着坐的地方侧躺熟睡,半截脚还在床下。
    李京肆默然过去抱起她,摸到一头湿发,向床边迈进的一步缩回,往客厅靠近阳台窗前那把躺椅上轻放,看见桌上丝毫未动的吃食,静静又看眼姜语。
    将她头发都摞出来,转身去房里拿了吹风机,接上电,打热风,站在椅背后,握着飘然发丝吹。
    这动静当然把人惊醒,一头雾水望着处境,听见后边人沉沉音浪稳住她心神:“别动。”
    姜语精神放松,眼皮又耷拉下去,远远望着窗外,眼神空茫,缓而细弱的声音说:“我竟从来不知道,北京有这样好看的日光。”
    “该是以前没静心看过?”
    “在这儿静不下心。”她闷闷说,“我很多年都在国外,对这里的印象也淡了,好多年了,什么都在变。”
    李京肆轻笑说:“那你还得感谢我了。”
    “谢什么?”
    “许你一抹日光。”
    散乱的思绪回拢,姜语融在日光里的瞳孔翻上,瞧他眼,笑意盈盈。
    彼此无人开口,视线默契相对着,心照不宣地翻涌莫名心绪。
    “你站旁边来。”姜语说。
    李京肆猜不到她想做什么,或许姜语自己也猜不到,等他关了吹风机,掌握在椅背,稍稍倾拐身子。她向他伸手,宽松长袖滑到小臂,光下白皙透亮。
    “稍微,低个头。”
    “?”
    她不容置喙,他不多问,弯腰去,任她那只手挽上后颈。随后,鬼使神差地就着力道撑起一段身,姜语微张唇,眼中荒茫,是没有意识的模样。
    渐渐去凑近,近到呼吸相斥,记忆中,他们无数次如此贴近,或有更甚。但只此一回,李京肆迟钝着,稍有后退的劲,那劲很快消磨了,顺着她这个吻下去,差池一分,擦吻在他唇角。
    而后又隔开一小缝。
    他确实以为到此为止了,这场或许不清醒的冲动闹剧。
    但他听见那股热息喷薄,哑声说:“张嘴。”
    疯了。
    真是疯了。
    那吻似雨点,缱绻柔情,席卷又缓慢着噙住,侵入。她脖颈仰直,掌心掐稳他颈处,作上半身的支力点
    李京肆常年同家中老爷子打交道,跟着沾上品茶习惯,身上总带着点仿佛浑然天成,令人心适的淡茶香气。
    近挨时,刺激会放大人的感官,那股香便溢在鼻尖,与呼吸缭绕,舌尖缠绵,柔沁入骨,寸缕不让地相互占领,回旋拉扯。
    宽敞客厅里,细密水液声清晰暧昧,挠耳抓心。
    几欲窒息的地步,才堪堪松离,姜语撑着身子发颤,终于瘫回去。吻得发晕,仰着脸向天花板,白茫空寂,未缓定的喘息一阵一阵换气。
    接吻是这样吗?
    快要死掉的感觉。
    心跳怦然,怪异滋味横生。
    很久,李京肆开口问她:“怎么了?”
    姜语说:“没怎么。”
    他又追问:“为什么不接吻?”
    “?”
    “又为什么要接吻?”
    这话问她,也问自己。
    只以欲为目的的关系,接吻此项相互分泌唾液,无聊或许还有点恶心的流程,姜语没考虑过,和谁都一样。
    但刚才,说不清是理智还是失智,现在她是清醒的,回味着,似乎也没有预想中那么恶心无趣。
    所以表现地一派淡然:“早先,我觉得接吻和谈感情都挺没趣的。”她直视他,抿唇笑笑,“但是现在……不谈感情的接吻,有那么一点意思。”
    他思忖:“这样吗?”
    姜语没回话,好像方才激烈化为乌有,清静平定,盖上眼睫,酝酿疲惫。
    “在北海还有行程?”李京肆突然这样问。
    姜语闷声说:“有,最后一场独奏。”
    “那提前告知我。”
    “怎么?”
    “我会去。”
    这声之后,姜语眼睫煽动着睁开,渡一层虚蒙蒙的光。
    李京肆怕她没听明白似的,又细说那句:“你在北海最后一场独奏,我会去。”
    她又阖眼去,只见那点眉心微动。
    再开口是意料之外,像忽略了他这句话,“过个些天,是我生日。那时候你还在北京吗?”
    李京肆无奈耸肩:“这就不能给你准话了。我们做生意的,成天就是各地周转,能歇下来的时候不多。”
    “比如现在?”姜语轻笑声,“我倒像个罪人,把你歇下来的时候都占了去。”
    他站回了椅后,吹风机开档前扔下最后一句话:“我没觉得。你挺让我舒心。”
    没多久,姜语呼吸渐渐沉稳。热风鼓噪,连着忽近忽远的鸟鸣。
    缕缕发丝缠过净白指间,李京肆微低眸,睫羽煽动,模样安静。
    他偶尔也会细想,过往诸多女人里,恐怕这是难得一次耐心,难得迁就。
    第12章
    姜语醒来时已经近傍晚,什么时候躺上了床,窗帘拉得紧,房里头分不清昼夜。
    身旁无人,房间空荡,疲惫感消淡许多,姜语揪着思绪放空半刻,去揉太阳穴,绷着劲儿起来,摸去床头手机看眼锁屏时间。
    恍如隔世。
    姜语撑腰翻身下床,才出卧房,对上门口站定的仆从,年岁较轻一姑娘,她迎过来,笑容满面:“您醒啦?”
    姜语打量她:“你一直站在这?”
    她猛然点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起来,我就在这候着。现在给您重新做一份餐点吧,您喜欢吃什么?我们这边食材还算齐全。”
    姜语摆手:“不用。”视线稍转,落在沙发上一只印有logo的手提袋。
    小姑娘随她看过去,及时解释:“噢、您的衣物我们帮您找了顶好的洗衣店维护处理,给您放在那儿了。”
    “他呢?”姜语问。
    小姑娘思考说:“先生吗?他早早离开了。”指了指落地阳台窗外,“底下有给您备好车,您随时想离开去哪都可以。”
    姜语笑叹声:“他倒挺会在事后安排周到。”
    -
    那日不告而别,姜语留在京北。
    后来也不知道山庄里忙着谈生意的人离没离开,或是自己生活事情乱砸,也没去过问。恢复到床上你侬我侬,床下互不干涉的,时而熟悉时而生疏的状态。
    那个越界的吻也仿佛是在弥留之际的幻想。
    霜降之后,姜语生日,按家里老爷子要求,宴席摆在顶尖酒楼。家中许多旁亲身在外地,听说李沅回绝了生日宴,个个都借口推辞没来。
    订了最大的席间,零散几个直亲,位置都坐不满。
    姜文倒是来了,不过该是捂着脸来添人头的——宴中长辈闲谈间,姜语听了个大概。说是姜文玩潜规则玩到钢板上了,看上一烈女,好生待着提供溢价岗位,拉扯几个月,那女的只是半推半就的意思,真要干什么也不从。姜文失了兴趣,目标转移,没多久那烈女也混得不咋地了,还因工作问题被辞退。
    姜文甚至要忘记这么一个烈女了,谁知道那女的翻旧账报复,公开举报,指明姜文,还留了录音,这些日子都在走司法程序。
    虽说板上钉钉,但金融圈里本就乱象频发,桃色新闻层出不穷,大家也见怪不怪。姜家处理这事儿该是绰绰有余,但因姜李二氏联姻消息推动,此事件热度发酵不小,对万俟名誉或多或少损伤。
    最后事情结束,被姜围做了暂时的降级处理,如今就是个挂牌闲散人员。
    聊了好些话,姜文被数落得体无完肤,倒也不是说他此事不该,骂的是不长心眼让人坑了去。最主要的还是姜语同李沅的婚事被舆论影响,这么压消息又是耗时耗力,对公司及双方联姻利益有负面曝光,少不了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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