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觉疲惫到一个极点?的时?候,他看到了钟黎。那天她穿一件藏青色的冲锋衣,靠在远处的木屋下写?生,就?那样孤独地靠在木栏杆上,睫毛上沾着雪粒,低头?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勾勒着,眉眼如?画卷一般。
    让人无端想?起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意境。
    周承安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但?钟黎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忧愁还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她就?像翡翠山峦中的皑皑白雪,鲜妍、生动,又有不?俗的清丽气质。
    钟黎上完厕所就?没回去,直接下楼,感觉晦气得很。
    晚上她意外接到了徐靳的电话,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北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接风啊。”
    多年没有联系过,这个电话不?免有了几分生疏,钟黎一时?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口吻来跟他说话,便只能笑一笑说事情多,没来得及。
    她从旁人嘴里得知,徐靳转做了幕后制片人,基本不?再拍戏,投资的领域也从影视逐渐拓宽到房地产、餐饮、金融、酒店等领域。生意做到有多大呢?钟黎去年去英国旅行随便下榻的第一家酒店就?是他旗下的连锁品牌之一。
    “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回北京了?”
    “那天去国贸,我看到你了。”他的声线偏磁沉,匀出三分笑意。
    钟黎不?记得了,却也不?好细问他哪天,便只是笑笑。
    岂料他继续笑着说:“看到你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手拉手地逛街。”
    “小男友?”
    钟黎说不?清这一刻的尴尬具体?来源于哪里。
    是他意味不?明的打趣?还是记忆深处她都快要忘记的那些往事?
    手里的手机忽然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搁也不?是,继续提着也不?是。
    徐靳先她一步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钟黎笑得尴尬,不?太想?跟他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徐靳是个人精,马上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像是心血来潮随便打了这个电话来问候她这个老朋友,跟她聊了些琐事那天就?挂了。
    相约见面是在这个礼拜六,地方在她们实验室附近的一条小吃街上。
    徐靳看到她后,坐在那边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钟黎都不?自在了,下意识摸脸:“怎么,我脸没洗干净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招呼她在对面坐下。
    和徐靳聊天总体?来说是一件很舒适的事情,因为?他为?人豁达开朗,很会找话题,也是个场面上的能人,说话极有分寸。
    可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话里话外暗藏机锋,总感觉像是在刻意刁难她。
    比如?他喝一口啤酒,像是半开玩笑似的问她:“你这小男友,照着小五的样儿?找的?”
    钟黎正喝一罐汽水呢,差点?喷出来,忙摆手:“没有没有。”
    “瞧你紧张的,我逗你的。这鱼不?错,来,吃鱼……”他抬筷子给?她夹鱼。
    过些日子,天气转冷,实验室里的暖气坏了,感冒开始流行起来。
    钟黎一早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催:“是是是,我知道我打过了,可师傅您能不?能快一点??您看,我这些学生都是女孩子……”
    把?这个气人的电话挂掉,钟黎脸上的怒气就?忍不?住了。
    她回头?干脆自己出资买了几台暖气机,屋子里终于暖和了起来。
    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快中午的时?候,赵师姐进来说,有合作方的领导要过来查看实验进度,大家中午一块儿?出去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面欢呼一片,说终于不?用吃食堂的难吃猪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笑着摇着头?,携着文件朝办公室走。走到一半被赵师姐从后面叫住,让她把?之前修改过的中联大厦的改造项目书拿到会客室。
    钟黎忙应下。
    找到资料,她径直去了五楼最大的会客室。
    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紧闭着。
    钟黎屏息上前礼貌地叩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来院长的声音。
    钟黎目不?斜视地推门进去,不?忘将门轻轻关上。
    会客厅很大,入门是接待的开放区域,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黑色真皮沙发呈半弧形排开,三男二女分散着坐在上面。
    钟黎还以为?就?是接待普通的合作方,没想?到连沈院长和两个主?任都来了,一时?愣在那里。
    沙发里已经没有旁的位置了,唯一的空位——靠南面的单人沙发上还摆着喝了一半的茶盏,她自然不?能坐那里去,便只是捧着资料站在旁边。
    也无人喊她入座。
    “钟老师,你把?中联大厦碳排放减少?了多少?大致地说一下吧。”院长笑着说。
    钟黎只得翻开资料开始讲解。
    几位领导不?时?点?一下头?,或者品评一二。
    钟黎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脚跟都痛。除了张主?任一开始象征性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给?她找个位置,其余人都没有那意思。
    钟黎当然不?会这么“不?懂事”,笑笑说自己一点?都不?累。
    说到一半身后传来关门声,继而是由?远及近的脚步,钟黎怕挡到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谁知叫人虚扶了她一下:“你坐我这边吧,我不?坐了。”
    只一瞬,屋子里所有人都齐刷刷朝她望来。
    钟黎的脸不?免有些尴尬窘红。
    始作俑者却一脸淡定,神情自若地将自己的钢笔从桌上拾起,径直盖上了。
    钟黎在原地没有动,咬了下唇,直觉他是故意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人是侧对着她的,可从她的角度望去,他的唇角微微勾着一丝弧度,像是在笑。幽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眼底的神色有些令人难以捉摸。h?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主?任,笑着说:“钟老师,容总让你坐你就?坐吧。”
    “或者,你就?坐他边上,这位置也不?小,坐两人还是挺容易的。”
    钟黎脸色变了。
    其余人也是静了一静,这张主?任说话太糙,忒上不?得台面。
    第47章 娇养
    钟黎坚持站着, 没有?入座,哪怕站到腿脚酸痛。
    好不容易等汇报完毕,也没什?么实质建议, 她又捧着资料走了。
    像是给?他们当了一个多小时的漂亮摆设。
    刚才出门时手上不知怎么沾了点灰尘, 她在廊上?洗手间的开放区域洗手。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包裹着冰冷的手指,她糟糕的心情才好些。
    “请问材料室怎么走?我想复印一份文件。”有?人在外面问她。
    这个声音……
    钟黎顿了会儿才转过去,面上?的笑容礼貌又疏离:“您沿这边走, 到了尽头下楼左转就是。”
    “我方向不好, 你可以送我过去吗?”容凌笑。
    钟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他方向不好?
    那还有?谁的方向算好?
    可悲哀就悲哀在她明明知道他是在刻意刁难, 她偏偏不能发作, 只能好声好气:“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说话的时候, 他的目光就这样清清冷冷地落在她脸上?。
    连原本的笑容也失去了。
    钟黎这才发现,他确实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更加从?容,积威更甚, 哪怕只是冷冷淡淡地注视着一个人, 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更加让她无所适从?的是他的问题, 她无法回?答。
    这时有?学校的领导过来, 问钟黎怎么了。
    钟黎还未开口, 容凌已经笑着说:“没什?么,我跟这位老师询问一下材料室的位置, 她说的我不是很?清楚。”
    领导笑着吩咐钟黎:“你带容总过去呗。”
    钟黎只好妥协:“容先生,这边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并?肩下楼梯,她站内侧, 手不慎刮到冰冷的瓷砖墙, 有?种置身于?茫茫旷野的冰凉与荒芜。
    偶一抬头,扫到他英俊如?昔的面孔, 感?慨岁月总是格外地优待某些人。
    只是,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气势凌人不说,待人更是喜怒难辨。
    她一路都没怎么跟他说话,只在必要时指引方向。
    终于?把他领到地方,钟黎要走了,他才喊住她:“我电话没变过。”
    语气比之前要和缓些,像是仲夏随风入夜的细雨,可惜现在已经是凛冬了。
    钟黎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其实她那天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他不应该跟她说这些的,不合适,是逾越。
    可在她的记忆深处里,他仍是那一个给?予她帮助、将她拉出泥潭、改变她命运的人,她实在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
    那段时间,钟黎刻意在遗忘这些可能会让她做出一些不理智事情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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