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

    听到卜失兔的威胁,陈观鱼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支吾着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怎么,你不肯?”卜失兔问道,他的脸绷得很紧,但口气却分明不那么强硬。

    如果是在一天前,陈观鱼敢在卜失兔面前这样虚张声势,卜失兔早就让人把他拉出去砍了。因为那时候卜失兔信心满满,坚信自己十万鞑靼大军足以碾压苏昊的几千明军,任何敢对他不敬的人,他都不会容忍。

    可是,经过昨天一天的较量,卜失兔的气势已经被严重挫败了。到目前为止,他连对手的面都没有见到,却已经折损了几千人。他叫陈观鱼去给苏昊送信,名义上是给明军一条退路,实际上却是他自己不想打了。在这样情况下,陈观鱼拒绝替他送信,他虽然心里很是恼火,却还不便真的对陈观鱼做出什么举动。

    陈观鱼原本就是一个靠察言观色混饭吃的江湖术士,这些年混的场面越来越大,看问题也越来越准了。他从与卜失兔的几句交谈中,已经感觉出卜失兔心中对苏昊的怯意,所以心里踏实得很。

    “王爷误会了,王爷吩咐的事情,贫道怎么敢拒绝。”陈观鱼说道,“只是,王爷开出的这个条件,我担心我师兄……也就是苏昊苏总兵,他不一定会答应啊。”

    “他不答应?”卜失兔心里咯蹬一下。苏昊敢于拒绝他的条件,就说明苏昊有恃无恐,过去他不相信苏昊能够有什么资本与他抗衡,但现在他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陈观鱼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师门颇有一些厉害法术,我师兄已经尽得真传。昨夜营中四处起火,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当是我师兄施法所为。我师兄的法术之深,贫道也不能尽知。这一次他率兵进入草原,也是仗着法术之利,所以王爷叫他退出,他恐怕是轻易不会答应的。”

    “你是说,昨夜那些火,都是苏昊的法术?”卜失兔问道。

    “贫道也是猜测而已,类似这样的法术,贫道只曾见师尊施行过一次,而且距离也没这么远。如果这次确是我师兄施的法术,那就说明师兄的道行又比师尊要高出一筹了。”陈观鱼说道。

    陈观鱼当然知道苏昊并没有什么法力,苏昊倚仗的都是所谓科学技术而已。陈观鱼想象不出昨天晚上明军是如何能够做到放火却不留下任何痕迹的,他相信卜失兔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既然苏昊能够把事情做得如此神秘,陈观鱼自然要顺水推舟,把此事归于奇门异术,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把卜失兔给吓住。

    陈观鱼的话,还真的把卜失兔给吓着了。他原本并不是特别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昨天晚上的大火实在是太奇怪了,那么多地方先后起火,却又找不着纵火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法术,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呢?卜失兔正在疑神疑鬼之际,听了陈观鱼这样一番解释,心里不由得就相信了七八分。

    隔空放火,距离至少在千步以上,而且能够同时放这么多火,这样的法术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寻常的明军他是不会害怕的,但这种能够做妖法的明军,他可真有点不敢惹。

    “那么,依你说来,本王要提出什么条件,苏昊才能接受?”卜失兔的气势被陈观鱼压倒了,说话也就没了底气,不知不觉地,竟然开始与陈观鱼谈起条件来了。

    陈观鱼一听,就知道自己的胡言乱语发挥了作用,在这个时候不借机忽悠,他就不是陈观鱼了。想到此,他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下巴颏的几根山头胡子,说道:“王爷,其实我师兄早就说了,他无意与王爷为敌,只是想和王爷共同开发草原而已。”

    “共同开发草原?”卜失兔有些恼火,“我鞑靼人在草原上活得好好的,需要他来插一手干什么?”

    陈观鱼道:“王爷,恕贫道直言,鞑靼人在这草原上,生活得并不那么如意。一年四季光吃些牛羊肉,喝些奶茶,一点点铁器、茶叶和盐巴都只能靠互市才能换到。即使是尊贵如王爷你这样的身份,这生活也比不上中原一个寻常富家翁,这样的生活哪能算是好呢?”

    “你放……”卜失兔差点就要爆粗口了,总算是因为被苏昊的法术吓着了,他不便于对苏昊的“师弟”太过无礼。另外,陈观鱼说的,其实也是命中了他的软肋,可不是吗,中原人的富裕是鞑靼人所无法比拟的,他贵为王孙,恐怕也不如中原一个普通地主的生活更奢侈,这样的生活条件,怎么能算是好呢?

    “陈道长,鞑靼人生活的确是有些拮据,但这也是因为草原上苦寒,只能放牧,不能耕作,不比中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苏总兵说愿意与王爷共同开发草原,难道他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能够让草原上长出金子来?”夏邦兴在一旁插话了。他看出卜失兔已经被陈观鱼说得哑口无言,于是出来解围。他问的这话,其实也正是卜失兔想问的,但以卜失兔的身份,又如何能够直接问这个问题呢?

    陈观鱼到草原上来之前,曾得苏昊密授机宜,要他伺机向草原上的贵族宣传共同开发草原的好处。苏昊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他并没有打算单纯靠武力来征服鞑靼,而是想通过经济合作来化解边境的威胁。看到卜失兔的态度有松动的迹象,陈观鱼自然要赶紧向卜失兔灌输苏昊的想法。

    “夏先生问得好,我师兄的确有能耐让草原上长出金子来,否则他何必兴师动众地到草原上来呢?”陈观鱼说道。

    夏邦兴道:“苏昊的法术,真的能够点石成金?”

    “非也非也。”陈观鱼道,“这点石成金之术,说起来我师兄也是有的。不过,点石成金有逆天道,我师兄断然不会随便这样做。他想做的,是和王爷一起开采地下的金矿,我师兄勘矿之能,在整个大明无出其右者。”

    “原来是这样。”夏邦兴有些听明白了,他点点头,对陈观鱼道:“陈道长,此事还容我家王爷考虑考虑,你先下去歇息一下,等王爷想好了再宣你。”

    “遵命!”陈观鱼站起身,向卜失兔行了礼,然后便在鞑靼卫兵的引导下,退出了大帐。

    “夏先生,你真的相信这个老道的话了?”看着陈观鱼离开,卜失兔抬头对夏邦兴问道。刚才夏邦兴直接把陈观鱼打发走,并没有征求卜失兔的意见,但卜失兔并不介意,他一向是把夏邦兴当成一个重要谋臣来对待的,相信夏邦兴这样做必然有这样做的道理。

    夏邦兴拱手道:“王爷,属下觉得此人的话至少有七分可信。”

    “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和明人共同开发草原?”卜失兔道。

    夏邦兴道:“据属下了解到,苏昊出打硙口进入草原,除了剿灭哱拜部落之外,对其他鞑靼部落一律秋毫无犯,甚至还向这些部落赠送了铁器、茶叶等物。过去几个月,明军除了将哱拜部落原来的营地改造成贺兰堡之外,还建了若干个矿区,看来真的是想在草原上开矿营利。

    属下一直觉得奇怪的是,明人很少有机会到草原上来,如何能够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找到矿脉,建起了矿区。现在听这位陈老道一说,属下有些明白了,说不定这个苏昊真有探矿之能,否则无法解释所有这一切。”

    “开矿……”卜失兔有些心动了。鞑靼人一向缺乏开矿的能力,所需要的各种金属都来自于中原,价格昂贵无比。如果真的能够在草原上开矿,哪怕是与明人共享开矿的收益,其利润也必然是十分可观的。有了钱,就能够买到各种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过上像中原富人一样的好生活,这不比打打杀杀更有价值?

    “可是,这不就意味着明人要和我们共同占有草原了吗?万一明人要对我们不利,我们怎么办?”卜失兔说道,他也分不清这话是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给自己找的理由。

    夏邦兴道:“咱们只是和明人合作开矿,其他的条件一概不接受,这样明人对于我们的影响也就能控制住了。其实,现在明人到我们鞑靼地盘上做生意的也不少,大明的商人好利而怯战,不足为惧。”

    卜失兔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能够不和明军打仗,倒也是一个选择。不过,我们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听到了这个陈观鱼的一面之辞,苏昊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我们并不知情,万一,这只是这个老道的花言巧语,而我们却信以为真,岂不是惹人笑话了?”

    夏邦兴道:“王爷言之有理,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要与苏昊取得联系。属下不才,愿为信使,去会会这个苏昊。”

    卜失兔道:“也好,夏先生办事,我还是信得过的。我这就写一道文书,命你为我的特例,由陈观鱼带路,去见苏昊,务必要问清对方的来意。你也可以对苏昊说清楚,如果他敢犯我鞑靼,我定会兴大兵与他拼个鱼死网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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