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咸阳城中原有的医者,同样为医馆吸纳了进去,甚至不少在地方小有名望的医者,若是遇到棘手的病情,已能直接去询问朝中太医,甚有医术精湛者,同样能在这间大医馆中当值。
    见医馆未有撤销的情况,大秦医馆彻底名声大躁。
    享誉天下。
    成为不少医者跟病人的神圣之地。
    而在这一个多月里。
    嬴斯年也习惯了生火做饭,担水劈柴,虽然心中很是不满,但也实在不敢违逆。
    而在跟嵇恒相处了一个多月。
    他也渐渐察觉到了。
    嵇恒似真的随心所欲,根本不对他做任何约束。
    还有……
    这边的伙食比宫里好。
    同样是羊肉、鱼肉,嵇恒就能做出花,而且味道一个比一个鲜美。
    他是大饱了口福。
    当然也借机学会了用筷子。
    天微微亮,尚未鸡鸣。
    嬴斯年就已经起床,被褥算不得单薄,只是一旦没了炉火,那一床被褥实在留不住热气。
    他打开屋门。
    来到泥土僵硬的小院子,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而后如往常一般,去到水井旁,搓了搓手,将一旁结了不少冰的木桶,扔了进去,听得‘咚’的一声,他向下望了几眼,黑不溜秋,看不清井里的具体情况,但见绳子往下坠,也是连忙摇动水井轱辘的把手,将水桶摇了上来。
    而后他弯着腰,双手拎着一木桶水,一摇一晃的朝后厨走去。
    走到厨门前,用肩膀顶开屋门。
    将水桶拎了进去。
    他用沾有硫磺的小木柴,在刀火石上用力一擦。
    只听得‘炽’的一声。
    硫磺中蕴含的阴火便化为了阳火。
    火苗很微弱。
    但已足够生火了。
    赢斯年打了个哈欠,最开始见到这打火一幕时,他还颇为惊奇,还问了嵇夫子好多问题,只是在用了一段时间后,也渐渐习以为常,而如这硫磺火柴一般的小物什,嵇恒家中有很多。
    他因此是受益匪浅。
    大开眼界。
    不过再惊奇,都不能影响做饭。
    若是耽误了夫子吃饭,嵇夫子是真会打骂的。
    灶台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声。
    厨屋也热和了起来。
    赢斯年一手加着木柴,一手撑着小脸,却在心中算着,等会该问嵇夫子要多少钱。
    家里没多少米了。
    比划着比划着,他就取出一截木枝,用木屑灰,在地上算了起来。
    只不过用的是数字。
    “城中现在米贾石八二钱,夫子每日要有鱼肉,一日也要两三钱,还有各种野菜,柴、盐、油……”
    赢斯年算了一会。
    只感觉有些头大,这一天花销好高。
    如今。
    随着赢斯年的到来,原本由扶苏负责的算账,就落到了赢斯年头上。
    不过赢斯年算术并不算好,嵇恒为此花了好几天时间。
    甚至几度想将赢斯年送回去。
    即便如此。
    赢斯年也仅仅是从扳着手指头算,变成了拿个小木棍在地上算。
    一旦数目太多,或者太过精细,就有点算不过来,而这其实才正常,赢斯年也才十一岁,在这个算术并不算发达的时代,能掌握基本的算术,已很不容易了。
    赢斯年轻轻叹气一声。
    又往灶台里加了一把柴,开始背起了九九乘法。
    这是嵇恒的硬性要求。
    当屋里飘着饭香时,嵇恒终于起床了。
    这时。
    赢斯年已将早饭盛好。
    他们的早饭很简单,一碗稀粥,一碟野菘腌制的泡菜,还有一个鸡蛋。
    吃完饭。
    赢斯年开口道:“夫子,家里要没米、柴了。”
    说完。
    就向嵇恒伸出了手。
    嵇恒只将吃完的碗放了上去,淡淡道:“钱的事,不用问我,找你父亲去。”
    “我们的开销,都由他负责。”
    “哦。”赢斯年点点头,将碗堆在一起,抱着去了厨房。
    嵇恒满意的点点头。
    他觉得有个小跟班有时也不错。
    至少不用自己动手。
    就在嵇恒悠闲的躺在屋里,享受着餐后的静谧时。
    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
    屋门被直接推开了。
    数道身影警惕的进到了室内。
    听到屋外传出的声音,赢斯年小跑着到了院里,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命令你们出去!”
    赢斯年难得的硬气了起来。
    只不过,他的话语并无作用,也无人听命。
    这时。
    嵇恒的声音传来。
    “赢斯年,洗你的碗去。”
    “这里跟你无关。”
    说着。
    不知从哪掏出一袋钱,扔在了赢斯年怀里,而后开口道:“洗完碗,带几个人,去集市买东西。”
    赢斯年一怔。
    他狐疑的打量了几眼门口。
    并不敢质疑。
    只得将钱袋子踹进袖里,然后老实的去了后厨。
    安静稍许。
    一道身影踏入了院中。
    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身形有些佝偻,面色也很是消瘦。
    已无过去的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但眼神依旧睥睨。
    嬴政!
    此刻嬴政面色冷峻得像石雕一样。
    他看了眼赢斯年离去的方向,冷哼道:“朕的长孙,你平时就这么对待?”
    嵇恒轻笑道:“陛下之长孙,既交到了我手中,自然是听我安排,而且眼下不好吗?比宫中少了几分贵气,也多了几分生机,出身在宫闱高墙的公子,平时哪里能体验到这种寻常生活?”
    “即便如此。”
    “他也多了几分匠气,少了几分变通。”
    嬴政默然。
    他朝身后抬手,让这些侍从退下。
    他目光平静的扫过这间小院,神色慨然道:“这恐是朕最后一次过来了。”
    嵇恒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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