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令狐范等经济大臣也是满眼慨然。
    令狐范道:“老少府走了,新少府上任,我们少府的风气,恐也会变了。”
    “我有种预感,我们的日子不会太安稳,殿下从这几年看来,并不是一个安分的储君,而张苍也有革新求变之心,若是我们不能做好分内之事,只怕老少府的今日,便是我等之明日啊。”
    召平心中同样五味杂陈。
    他凝声道:“是啊。”
    “老少府这么多年走下来,我们是知根知底,也知晓老少府的心思,而这新少府,终究是隔着的,今后这少府,我们想安稳住,恐没有那么容易。”
    “唉。”
    几人长叹一声,朝少府官署走去。
    哒哒马蹄,一路东去。
    在临近城门口时,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杜赫眉头一皱,问道:“前方是出了什么状况?”
    车夫道:“家长,前任奉常胡毋敬在车外,他说想跟家长见一面。”
    “顺便送一送家长。”
    闻言。
    “胡毋敬……”杜赫眉头一挑,最终也点了点头,他掀开车帘,望着了马车下的胡毋敬。
    胡毋敬快步走了上来。
    杜赫打量了几眼,也是不由摇摇头。
    胡毋敬去职后,明显比在朝衰老很多,两鬓已斑白。
    胡毋敬拱手道:“杜老兄,当初一别,我们也有多日未见了,只是没曾想,再见面,你我都已孑然一身了,哈哈。”
    杜赫沉声道:“去职也好,一身轻松。”
    胡毋敬眉头一皱,狐疑的看了杜赫几眼,疑惑道:“杜老兄,你当真就这么坦然?”
    “为何不坦然?”杜赫反问道:“我这少府,的确该到了退下的时候,张苍的很多想法都已超过我了,继续在少府的位置上,对朝廷并无太多用处了,反而会迟滞国事,与其如此,还不如及时退下,至少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胡毋敬不置可否。
    他冷声道:“老兄,你这一番离去,可就不知何时能回来了。”
    杜赫沉默着轻叹一声。
    他举目,望着四周繁华的咸阳,眼中多有不舍跟落寞。
    他的确不想离开咸阳。
    但皇命难违。
    胡毋敬见状冷笑一声,又道:“老兄,你为大秦呕心沥血多年,功劳苦劳都无比厚重,就因殿下的一时不喜,就这般被去职,你真就甘心吗?”
    杜赫眉头一皱。
    他深深的看了胡毋敬一眼,沉声道:“你这是何意?我杜赫的确出仕多年,但我们这些士人,在出仕之初,又岂会没有料到有今日?相较于过去张仪、范雎等人的遭遇,能够体面离场,已是陛下殿下开恩了,我又岂能再有怨言?”
    “至于不甘的确是有。”
    “但过去立下的功业,终究是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已跟不上天下的大潮,胡老弟,你也是入朝多大年的老臣,何必这么执迷不悟?”
    “而且你当真以为让我们退下的是殿下。”
    “其实让我们退下的是自己!”
    “坦然点。”
    “属于我们的时代过去了。”
    “但我们过去怎么也曾辉煌过、风光过。”
    “我杜赫已很知足了。”
    “你啊,有时候心思太多,或者是心气太高,但若是真的审视自身,其实很容易发现,我们的想法早就跟不上朝廷的步伐了。”
    “当退则退。”
    “始终跟自己较劲,终究是得不偿失。”
    闻言。
    胡毋敬脸色青一块红一块。
    他朝杜赫拱拱手道:“老兄说的是,是我执念太深了。”
    “老兄,前路漫漫,一路珍重。”
    胡毋敬点头道:“好,少小离家,老时归,也不知乡里还有几人识我,哈哈。”
    “归去归去!”
    随着一道哒哒的马蹄声,杜赫的车马越走越远,直至所有人都看不见。
    胡毋敬站在原地,目光幽幽的望着杜赫马车的离去,眼中流露出一抹愤懑跟冷意,寒声道:“终究是我想太多了,杜赫已年过六旬,又怎么可能不甘心,但让我坦然,我胡毋敬又怎么可能坦然的了?若非得罪了扶苏,我胡毋敬本能再进一步的。”
    “我正值壮年,正是为朝廷出力的时候,结果现在却只能困守家中。”
    “你让我放下,我又如何放得下?”
    胡毋敬冷笑一声。
    随即。
    他抬起头,满眼萧瑟。
    太阳照常升起,就如扶苏一样,正在逐渐笼罩这片大地,他根本就没翻身的机会,胡毋敬低语道:“放不下又能如何?”
    “呵呵。”
    “终究是痴心一场。”
    “但我胡毋敬就是不甘心啊。”
    “我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啊!”
    胡毋敬在心中怒吼,眼中充满了愤怒跟悲怆。
    但无人在意。
    另一边。
    张苍已入主了少府。
    将杜赫送走之后,他就将少府治下官员召集起来,他召集这些经济大臣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尽快将那些想法落实下去,越快越好。
    等张苍将那些想法全部说出后。
    众人面色肃然。
    他们其实之前就知晓了。
    只是见张苍这么急促,还是略带着几分不解。
    令狐范道:“少府,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上计了,就这么急忙要宣布下去吗?”
    张苍点头道:“正是因马上各地官员要来咸阳了,所以更要抓紧时间,将相关的情况宣布下去,诚然,可以让这些前来的上计吏传话,但太慢了。”
    “我等不及。”
    “而且越早通知下去,留给地方的时间就越多,接下来无论是长城,还是阿房宫等相关的隶臣、黔首、商贾等,或许能赶在入冬前回家,这对于地方是极大的告慰。”
    “若是拖个十天半月,的确也能传下去。”
    “但那时,天气转寒,不少人恐就要被迫留在北疆或者一些城邑了,一日二餐的支出,也会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能省则省。”
    “还有。”
    “除了三日前,在朝堂公布的两件事,其他事只需暗中去做,不用声张,更不用弄得满朝皆知。”
    闻言。
    令狐范等人双眼一瞪,一脸惊疑道:“少府,是不准备将这些事告诉给其他朝臣?”
    张苍冷声道:“成大事者不与众人谋也。”
    “具体的情况,只需上报给丞相跟殿下,至于其他官署不用通知,让丞相府去传令就行,有些事并不适合声张,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争议会大起来。”
    令狐范等人对视一眼,只得苦笑着点头。
    随即。
    召平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凝重,沉声道:“少府,那暂缓修建长城的事呢?还有跟匈奴经商的事,要不要通知蒙恬上将军?”
    “北疆的相关事宜,都是蒙恬上将军负责,而今蒙恬上将军正在蓝田大营,若是我等不提前通知,日后上将军怪罪下来,我们恐担待不起啊,而且驱逐匈奴跟修建长城,都是蒙恬上将军在负责,眼下我们就这么草率的宣布暂缓修建,还跟匈奴交好。”
    “这会不会引起蒙恬上将军不满?”
    召平一脸不安。
    他们可不敢得罪蒙恬。
    蒙氏在大秦的身份地位太高了,过去还有个王氏压着,而今随着王翦王贲离世,蒙氏无疑成为了大秦最显赫的家族,他们虽在朝中有点地位,但也根本不敢去招惹蒙氏。
    何况蒙氏还很得陛下跟殿下信任。
    听到召平的话,其他经济大臣脸色齐齐一变。
    张苍也眉头一皱。
    他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用通知,成大事者不谋于众。”
    “这……”令狐范等人面面相觑。
    张苍直接定下道:“我相信蒙恬上将军能够理解,你们只需将消息传达下去即可,若是真有人怪罪,我张苍自会去处理,但若是这些消息没有及时传达下去,或者传达下去出了纰漏,那就别怪我张苍不留情面了。”
    张苍眼神一沉。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只能点头应下。
    等令狐范等人离开后,张苍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也是感到压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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