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取死之道。
    若是其他时候,或许还有用,但自己刚犯下这么大的错,就急忙去找胡亥替自己说情,这若是为陛下知晓,自己定然是必死无疑。
    因为这无疑是告诉了始皇,自己已猜到了始皇的心思。
    这是大忌!
    像始皇这样的帝王,最忌惮自己的心思,为其他人猜到,自己若胆敢这么做,别说是胡亥,就算是李斯等人齐齐为自己说情,也根本护不住,反而会让始皇更加坚定杀自己的念头。
    “不能找。”
    “找了就必死了。”
    “只是胡亥公子不能找,其他大臣也帮不上忙,他们恐也不会为我说情,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去死?”
    “可……”
    “可我赵高不想死啊。”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我还没官复原职,我还没位极人臣,我还没活够啊。”
    “我怎么能就这么的死了?”
    赵高目眦欲裂。
    最终。
    他实在懊恼不过,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将整张脸扇的通红,甚至隐约都可以见到一个巴掌印,只是这根本就无济于事。
    赵高很清楚。
    他这次真在劫难逃了。
    他这段时间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刚刚恢复了一些始皇的信任,便急不可耐的想表现自己,想让自己重新赢得始皇信任,因而开始自作主张起来,他过去因为向始皇献上药石,最终为始皇亲近,这次便想如法炮制,想要如当初一样,继续通过揣测始皇心思,再度赢回始皇信任。
    没曾想。
    终究是他自以为是了。
    始皇随行带着方士,根本就不是出于信任,只是由着过去的习惯。
    始皇压根不信任方士。
    即便这次身体染疾,还有最后一站没完成,若是过去,始皇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定会选择服用药石来强撑口气,以让自己能安然的完成这场巡行,而这也是赵高敢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始皇对方士的厌恶,对这些药石的厌恶。
    而他过去已犯过一次事了。
    若非胡亥求情,加之始皇念及旧情,上一次入狱,他就该死在狱中了。
    同时因为上次的事,自己也为始皇猜忌。
    这次的事一出,自己恐到头了。
    一念间。
    他看着铜盘上的药石,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大胆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就立即被他无情的抹杀了,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他此后连靠近始皇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一旦自己出事,或者是遭到始皇冷落,现在对自己恭维谄媚的宦官,立即就会翻脸,这种事,他已经经历过一遍了,所以很清楚,只要自己出事,身边的宦官个个都会疏远自己,也根本不会再把自己当回事,甚至还会第一时间告发自己。
    因而这是万万不行的。
    赵高呼吸有些急促,望着地上的药石,最后伸出脚,狠狠的将其踩碎。
    只是心中的怒意丝毫没得到消减。
    反而更焦虑了。
    他过去纵然有不少急智,但在当前的情况下,也是全然想不到解决之法。
    “这些该死的方士。”
    “我为何会鬼迷心窍,听信这些方士的胡言?”
    “我赵高横行一世,难道真要栽在这小小的药石手上?”
    赵高满眼阴鹫。
    最终。
    赵高仰头望着苍天。
    在心中歇斯底里大吼道:“贼老天,我不甘心啊!”
    ……
    不多时。
    顿弱从始皇住处离开。
    他眼中泛起缕缕寒芒,鄙夷道:“赵高?”
    “过去陛下已对你网开一面了,你却依旧不知死活,身为一个宦官,却连自己基本职能都不清楚,既然你找死,那也怪不得其他人了。”
    顿弱冷哼一声,从御史府带了几人,问清了赵高现在的去向,便直奔而去。
    琅琊台的马厩。
    赵高正在矜矜业业的喂马。
    他神色如常,将手中黄豆放在掌心,一小把一小把的喂给这些马,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都是些寻常言语,跟这些马表示亲近的,他此刻很淡然,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不过。
    若是细看,定能看到,他瞳孔深处的惊惧。
    只是赵高不敢表露出来。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安分的喂马,希望靠这些举动能挽回一些好感,降低陛下对自己的猜忌。
    砰!
    马厩的大门被直接推开。
    惊的马厩里的马一阵慌乱,赵高眉头一皱,面露一抹愠色,正欲开口呵斥,转头见到是顿弱,立即换了脸色,变成谄媚状,讨好道:“御史大夫,今日怎么有空来马厩了?若是需要车马,直接派人吩咐一声就行,何须御史大夫你亲至?”
    “这若是传出去,还教外人传谣。”
    赵高不动声色的开口。
    随着顿弱到来,马厩里,正在喂食的宦官跟小吏,也是当即停下了手中的活,一脸惊恐不安的望着顿弱,不知这位上官来这污秽之地干嘛。
    顿弱冷冷的扫了几眼,最终,把目光定在了赵高身上。
    他冷声道:“来人,将赵高带走。”
    一语落下。
    四周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赵高瞳孔微缩,随即也连忙变换脸色,变成一脸愕然,随即用力挣扎道:“御史大夫,你这是想干什么?你虽为朝廷重臣,但我赵高同样也有官职在身,我更是陛下钦点的中车府令,陛下还需我驾车,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他根本不敢提药石的事。
    更不敢表露自己已猜到具体的情况。
    只能在一旁大吼大叫。
    “这就是陛下的旨意。”顿弱淡漠道。
    “陛……”赵高面色大变,惊恐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要见陛下,你这分明是在假传旨意,我要见陛下,这一定是有人在暗害我。”
    “陛下,我冤枉啊!”
    “陛下,我赵高哪里做错了?”
    “陛下……”
    赵高歇斯底里大吼着。
    只是根本无济于事,被侍从直接带走了。
    只在原地留下惨烈的吼叫。
    等顿弱走去,马厩附近的众人还惊魂未定,隔了许久,才如梦方醒,眼中满是疑惑跟迷糊,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赵高跟过往一样在喂着马,竟直接被御史大夫带走了。
    而且还似是陛下的旨意。
    难道赵高真的犯事了?
    四周宦官跟小吏目光闪烁,神色有些不太确定。
    只是看顿弱这架势,赵高恐是凶多吉少,不过对于赵高出事,他们并不会感到担忧,反而大多是一脸幸灾乐祸,同为宦官,同为善马者,过去就因为赵高在博浪沙替陛下当了一劫,导致这中车府令的位置一直为赵高占据,他们始终得不到晋升。
    前两年赵高出事。
    这让他们一度看到了希望。
    然而谁也没想到,赵高最终还是为陛下放过了,而且还恢复了中车府令的官职,只是在赵高出事的那段时间,他们没少落井下石,因而随着赵高重新官复原职,他们自是没少受到赵高打压跟针对,只是当时赵高官大一级,他们也只敢忍气吞声,受了不少闷气。
    现在见赵高再度出事,心中只觉甚是畅快。
    他们可盼不得赵高好。
    同行是冤家!
    这时。
    有人低声道:“这赵高又是犯了什么事?难道跟方士有关?听说前几日,赵高在陛下兴头上,又去提出海寻仙的事,陛下当初可是将徐福三族都给屠了,又岂会再信这些鬼话?”
    “管他呢。”
    “这赵高要不是之前仗着护驾有功,加之写的一手好字,为陛下看重,并为胡亥公子的外师,就上次的事,就足以让他被杀了,岂能让他活到现在,结果这人终究是太过猖狂,不知收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妄图在陛下面前卖弄,这么不知死活,那出事也是早晚的。”有人冷笑道。
    “赵高就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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