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早就为时晚矣。
    张良手脚冰凉。
    他只觉眼前有些昏暗,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甚至是有些喘不上气,自博浪沙之后,他便一直在勤于学习,试图用其他的方法灭秦。
    他对自己的才智很自信。
    虽不敢夸口自己能做到算无遗策,但绝对不会出现太离奇的错误。
    然这一两年他却是一错再错。
    他很是不解。
    不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他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也都尽了全力,奈何却好似为人单方面戏耍,根本就达不到目的,即便后续还匆忙的做了一些决策,最终也都是误人误己。
    这让张良有些迷茫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掌握的信息太少,得到的消息太慢,只是这个想法,在他脑海刚过了一遍,就立即为张良否决了。
    这不是理由。
    再怎么消息滞后,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而且过去也是这般,但何曾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所以不是消息快慢多少的事,而是他对于这些消息梳理洞悉的深度不够。
    一旁。
    何瑊眉头紧皱。
    在跟张良同行时,他一切以张良为主。
    而他跟张良熟识多年,很少见到张良这么惊慌失神,一时间,何瑊也有些不安起来,他忐忑道:“那按子房兄之见,秦廷暗中还有谋算?那既然子房兄已看出,可有办法去针对?我们总不能就这么任秦廷奸计得逞吧?”
    张良苦笑着摇头。
    他已不准备再多做动作了。
    张良轻叹道:“何兄,你到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秦廷就是在有意的避着我们,不想让我们这些士人掺和进来,更不会让我们有破坏的机会,眼下江东人心惶惶,云梦跟吴越乃我等贵族的隐匿之地,现在全都惶惶不可终日,这种局势下,又谈何能扰乱秦廷布置?”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秦廷算计之中。”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加之,我们对形势判断出错,更是一步步掉入到了旋涡,眼下仅凭我等几人,根本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这次的秦廷算计很精明。”
    “他不是算计的我们,算计的是地方官员。”
    “秦廷猜到地方官员只想两边下注,并不想真的倒向一边,而也猜到贵族倨傲,所以地方官员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注到贵族头上,所以这一番恐吓带威胁下,这些官员便慌了神,惊慌失措之下,将楚地的贵族给供了出来。”
    “从这时开始。”
    “事情就由不得我们了。”
    “也全部落入到秦廷设好的圈套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已不适合做任何事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张良已冷静下来。
    现在秦廷的布局已经完成。
    再搅合进去,已无济于事,只会暴露自己。
    而且也阻止不了了。
    一步慢。
    步步慢。
    最终只能望着。
    这便是他们当下的无奈。
    何瑊沉默。
    他心中只觉一阵窝火。
    他们分明一直在试图搅乱局势,但这一两年却越发力不从心,好似为人算计的死死的,根本就动弹不得,稍有动静,就会遭到更为严厉的针对,这种无力感,让何瑊很是无所适从。
    张良背着手,望着高耸的会稽山。
    心中五味陈杂。
    无法入局。
    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看客。
    这种无力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是有人故意在针对自己,也是有人在刻意提防着自己,就是不想让自己插手,对方只想要稳稳的完成一切。
    这种感觉其实很荒谬。
    却又很真实。
    然世上真有人会针对自己算计?
    张良不清楚。
    只是他的眼神已有些落寞。
    这一两年,他一直感觉自己似有些太被动了,但在审视了时势下,也只能选择按捺不动,少有的几次出手,也都为对方轻松化解,这种铺天盖地的围剿,让张良心中很是压抑。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游离在天下之外。
    张良收回目光,直接席地而坐。
    任凭四周的风吹动发梢,他面色平静,在脑海细细思索着。
    当年秦一统天下之大略是出自尉缭之手。
    甚至于。
    秦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天下一统,跟尉缭有很大的关系,当年是有尉缭相助,但这一次呢?秦廷这么精细的布局,这么细致的谋划,又是何人在暗中出手?
    李斯?
    张良摇头。
    李斯乃法家之士,精于大政国事,拙于细致布局。
    冯去疾?
    张良再度摇头。
    蒙恬?顿弱?姚贾?史禄?
    ……
    一个个朝廷重臣的名字,在张良心中浮现。
    但都为他一一否定了。
    这些人若真能这么细致入微,恐早就出手了,绝不可能等到,秦已病入膏肓才出手,而唯一有可能的是史禄,但此人之前是灵渠的监御史,做的是查贪腐监工的事,突然跨度这么多,也决然是不太现实的。
    一番思索后。
    张良坚定的否决是出自朝臣之手。
    随后。
    他想到了扶苏。
    天下近几年的变化,似都从扶苏开始。
    而扶苏显然是没这个才能,而跟扶苏亲近的,提的建议又能为始皇采信的。
    便只能是哪位新任宗正。
    只是若这名宗正真有如此之能,当真会被埋没这么久?而且还是皇室宗族的人,再则理由跟其他重臣是一样的,这人若真有如此才能,又岂会等到秦国局势糜烂才出手?
    这不合道理。
    只是朝臣不是,皇室宗族的人也不是,那会是谁?
    张良一时没了头绪。
    但他眼下却是执意要想出来。
    不然心中烦躁。
    谁在暗中算计都不知,这又如何能破局?
    张良静坐石上,枯想了大半个时辰,几乎将自己知晓的朝臣都想了一遍,却是始终没有找到对应的人,这让张良也深感郁闷跟费解。
    因为总不能是始皇自己想的吧?
    始皇若真有这般能力,当年又岂会下令软禁尉缭?
    就在张良毫无头绪之时,他的脑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他早前听到,但并未放在心上的事,他们赶来会稽郡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了一些来自咸阳的消息。
    咸阳有部分官吏在针对一个奴隶!
    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有些荒诞不经,朝廷重臣会对一个奴隶下手?
    哪怕这名奴隶跟扶苏走的很近。
    但毕竟身份悬殊。
    然而他现在细细想来,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朝廷官员当真会针对一个寻常名不见经传的奴隶?而这奴隶当真能跟扶苏交好?甚至还能成为扶苏亲信?
    一念至此。
    张良开始仔细斟酌起来。
    他将这名奴隶相关的传闻全部想了一遍。
    最终。
    张良睁开眼。
    眼中露出一抹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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