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毋敬眼中露出一抹不悦,不满道:“有话就直说,别在这婆婆妈妈的,少府跟典客又说了什么?”
    胡显低声道:“父亲,杜少府跟姚典客在回绝时都直接说了,这是殿下亲口吩咐的,不能轻易为外人说道,他们也不敢违令。”
    “这两位大臣都这么说了,孩儿又岂敢再多嘴?”
    “这才什么都没打听出。”
    胡毋敬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一抹凝重。
    扶苏有些太过谨慎了。
    这让他越发想知晓今天扶苏究竟说了什么,又让与会的朝臣同意了什么,胡毋敬沉思了一下,问道:“杜赫跟姚贾两人可有说最终同意了什么观点吗?”
    胡显摇了摇头,面露一抹苦笑道:“这两位大臣并没有多说,只是让孩儿少去打听。”
    胡毋敬喘着粗气,红着脸,从床榻上坐起。
    他凝声道:“看着两人这架势,恐怕当真是说了一些了不得的事,只是以殿下的心思,又能说出怎样的政策?”
    胡毋敬有些不解。
    沉思良久。
    他抬头看着胡显,最终摇了摇头。
    从杜赫跟姚贾的回绝程度来看,继续让胡显去询问,多半问不出什么事情,唯有他亲自去,这两人才可能说出实情。
    只是自己亲自去……
    胡毋敬的神色有些犹豫。
    沉默半晌。
    胡毋敬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咬牙道:“你现在立即给我准备车马,我这就去杜赫家中一趟,此事必须要问清楚。”
    闻言。
    胡显脸色微变。
    他惊疑道:“父亲,你昨日才向朝中告病,这又去少府家,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恐会为陛下猜忌,这对父亲极为不利。”
    “请父亲三思。”
    胡毋敬摇了摇头,叹气道:“事情由不得我。”
    “我必须要了解详细的情况,唯有知晓这次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对后续的事做一些布置,若是一无所知,只会越来越被动。”
    “你年岁太浅,资质太低。”
    “杜赫、姚贾这些人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也不会把实情说出的。”
    “这次是你父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情,理应由我自己去解决掉。”
    “你下去安排吧。”
    胡毋敬挥了挥手,示意胡显下去安排。
    他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却是感觉身体有些怕冷。
    这时。
    他已经后悔前面称病了。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要弄清楚,这次扶苏给其他人讲了什么,又最终达成了什么,不然他心中实在难以安定,尤其是不知该如何跟其他朝臣解释。
    很快。
    胡显就把马车备好了。
    他自己更是亲自驱车,将胡毋敬送到了杜赫家中。
    时值日中。
    杜赫刚刚回到家中。
    正吃了午饭,想要小憩一会,就听到胡毋敬来了。
    闻言。
    杜赫眉头一皱。
    他跟胡毋敬其实关系很寻常。
    两人主管的政事方向不同,以往也基本没太多交集,前面胡显来询问情况,他直接一口就否决了,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落下了,没曾想,胡毋敬还亲自登门前来了。
    这让他心中不由生疑。
    他摸了摸下巴,低语道:“看来胡毋敬前几天跟殿下之间的矛盾还不小,不然胡毋敬不至于抱病的状态,还这么急冲冲的找上来。”
    杜赫冷笑一声,抬手道:“带胡奉常去大堂吧。”
    不多时。
    两人就在大堂碰了面。
    胡毋敬的脸色不太自然,带着几分病态的红润,他朝杜赫拱了拱手,直接了当的问道:“杜少府,在下这次前来,其实就只想打听一件事,就是这次殿下做出了哪些决定。”
    “还请少府能详实告知。”
    杜赫抚了抚须,一脸肃然道:“胡奉常,非是我不愿告诉,而是殿下有令,当时大殿内的话都是关起门来的话,不能轻易对外泄露,我岂敢违抗殿下之令?”
    “恕我不敢告知。”
    胡毋敬不以为然,沉声道:“少府此言差矣。”
    “我也在殿下的邀请之列,理应对这些事有所了解,只是身体这几日突感不适,这才最终没能前去,只是后面惶恐对此不知情不妥,这才拖着病体想打听具体情况。”
    说完。
    胡毋敬观察了一下杜赫的神色。
    见杜赫无动于衷,心中不由暗生恼怒。
    他自是看得出杜赫的态度。
    杜赫恐是猜到自己跟扶苏有一些过节,所以这才故意把这些事藏着不说。
    胡毋敬深吸口气,凝声道:“杜少府,你近来应该也听说过一些消息,我最近的确因为一些事跟殿下生出了一些嫌隙,但我毕竟是太子傅,就算殿下对我生出不满,然也并不能真将我如何,不过我可是看的出来,你从上次官山海后,一直在暗中针对殿下。”
    “我这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莫非以为殿下看不出来?”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
    “我们过去都小看了殿下,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阴险狡诈,你若还像以往那样轻视,定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闻言。
    杜赫双眼微阖。
    眼中闪烁着缕缕寒芒。
    他没有就此回答,只是道:“你对殿下有很深的了解?”
    胡毋敬冷声道:“了解的不是很多,但的确有过些了解,现在的殿下早已非是当初了,你其实从这大半年的事情中,已能够初窥端倪了。”
    “当初陛下坑杀方士儒生,殿下到后面可是未曾出言劝阻。”
    “这跟我等认知中的殿下恐怕不一样吧。”
    “还有后续针对商贾,推出‘官山海’之政,以及对廷尉府的整顿,这些手笔你当真认为是殿下拍脑袋就决定的?”
    “殿下早就变了。”
    “只是我们一直认为殿下没变。”
    “甚至还一直用过去的目光在看待殿下。”
    “所以这次我吃了大亏。”
    “最终不得不向殿下低头认错。”
    “我已经意识到了,而你恐怕还没有。”
    胡毋敬冷笑一声。
    既然杜赫这么不给面子,他也干脆把事情给挑开。
    杜赫面色微变。
    他冷冷的看着胡毋敬,寒声道:“我不知道奉常你在说什么,我的确在朝堂对殿下的一些做法有过一些异议,但那都是出自为朝廷着想,我掌司少府,自当为钱粮算计,所以我对殿下将官山海征收上来的钱粮视为自己的私有有些意见,然这些意见未尝不是出于公心。”
    “至于其他的异议,只是人云亦云罢了。”
    “我杜赫岂会对殿下有意见?”
    胡毋敬嗤笑一声,轻蔑道:“这种鬼话你糊弄糊弄其他人就行了,朝廷的这些官员,哪个不知晓你的心思?不过你有何私心我不想过问,我现在只想知晓一事,殿下这次究竟说了什么。”
    杜赫沉默。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胡毋敬,久久没有开口回应。
    就在胡毋敬有些不耐烦时,杜赫这才开口道:“殿下这次征询我等意见,想对固本关中做进一步的布置跟安排,同时提出了三个解决之法。”
    “其一为入学。”
    “其二为为吏。”
    “其三为赐氏。”
    闻言。
    胡毋敬眉头一皱,有些没听明白。
    杜赫冷笑一声,淡淡道:“现在你知道你前面说的话多么荒谬了吧?可以这么说,凡是参与了这次会议的人,都不会小看殿下。”
    “殿下的心思很深。”
    “他的视野立足点跟我等都不同。”
    “通过入学、准许黔首为吏,大为放开对底层的限制,彻底的收揽底层民心,而且通过此举还将原本亏欠的功赏近乎兑现,此后朝廷承担的风险也会大大降低,军心也能因此稳固。”
    “而后面的赐氏。”
    “就是字面意思,对老秦人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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