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那边天气闷热潮湿,丛林茂密,林间瘴气弥漫,因为气候原因,岭南那边尸体腐烂的很快,多雨,进而形成一潭又一潭死水,尸体腐化后水源大多被污染,若是不煮沸,常人饮下,多半会出事。
    所以他建议胡亥去那边多喝热水,食用热食。
    第二个是不要干涉军政。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胡亥是去发钱的,没有掌军的能力跟资格,所以不要把自己摆的太高,南海那边条件艰苦,若是激起士卒不满,到时胡亥反倒会成为众矢之的。
    至于第三个。
    嵇恒想了想,应该用不上。
    他双手枕着头,放松着身体,心中却想到了赵佗。
    “赵佗,你现在还能保持初心吗?”
    嵇恒并没有就此多想。
    胡亥毕竟是始皇子嗣,就算再胡作非为,基本都闯不出什么事,他也懒得就此多想。
    风声沙沙,吹动树梢。
    ……
    另一边。
    扶苏回到了雍宫。
    跟嵇恒的这番聊天,对他的震撼很大,完全开拓了眼界。
    他对天下治理之道有了新的看法跟认知。
    他正襟危坐。
    在脑海回顾了嵇恒所说,压下心中隐隐荡起的涟漪,从案上拿起一份空白竹简,开始将嵇恒说的方略一一记下,这些想法,或许可能最终并不能真的推行下去,但就算日常观摩,也能极大的提升自己眼界。
    因而自当慎重记下。
    半个时辰。
    扶苏已写了几十支竹片。
    竹片上密密麻麻堆积着整齐划一的秦篆。
    扶苏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他感叹道:“嵇先生,当真是大才啊,若非有嵇先生点拨,我恐根本就想象不到,天下的治理之法,还能以这种方式,可惜嵇先生出现在我面前的时间太晚了,若是能早些,在大秦立国时便出现,或许大秦也不至沦落到现在地步了。”
    “时也命也。”
    “或许这就是大秦注定的命数。”
    “且为之奈何?”
    扶苏摇摇头。
    他将这份竹简重新摊在案上,再度取出一份空白竹简,将上面的内容仔细誊抄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这才拿到火上炙烤,将上面的墨迹完全烤干,小心翼翼的将竹简合好。
    他将竹简放在袖间,准备将嵇恒所说,上书给始皇,让始皇过目。
    他已非是当初。
    若是之前的扶苏,恐不会急于将这些东西上书给始皇,而是会想着找人商量一番,问问这些想法的可行性,只是他眼下已今非昔比,不会冒然的将自己要做的事告诉给他人。
    一切当慎重从事。
    不多时。
    扶苏去到了咸阳宫。
    在给殿外宦官说了声来意后,便恭敬的将竹简递了过去,然后站在殿外,等待着始皇召见。
    时间流转。
    扶苏却感觉今日时间格外漫长。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殿外站了多久,等宦官传令,始皇召见自己时,他都隐隐感觉双腿有些发麻了,他用手拍了拍衣角,给衣襟整理好,面色肃然的进到大殿。
    刚一进入大殿,便直接躬身道:“儿臣扶苏参见父皇。”
    嬴政面色如常,指尖放在竹简上,但并未急着言语,仿佛在思考什么。
    见状。
    扶苏也不敢打扰。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嬴政低语道,良久,他才把目光移向扶苏,问道:“嵇恒对这句话是何说法?”
    扶苏顿时一愣。
    一度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的确在竹简中记了这句,但竹简上面的内容,难道不比这句话更有价值?
    他心中很是费解。
    不过也不敢询问,只得道:“嵇先生对这句话并无太多解释,只是说大秦想要成事,后续恐要看天时地利,不会再如过去一般为朝廷完全掌控,儿臣认为嵇先生此言有理。”
    “你认为大秦需看天地颜色?”嬴政冷声道。
    扶苏面色一滞,连忙道:“儿臣不敢。”
    嬴政冷冷的看了扶苏几眼,最终把目光收了回来,道:“嵇恒的这些主意,太过异想天开了。”
    扶苏道: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
    “大秦国内陈苛良久,非大破大立能解,底层民众疲敝,不适合再有动作,因而唯有另辟蹊径,儿臣认为嵇先生所言,不失为良策,若朝廷能抓住机会,恐会一举解决挤压朝廷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积弊,此当为天下之幸。”
    “大秦之幸!”
    “请父皇明鉴。”
    “你对嵇恒的主意有这么高的看法?”嬴政道。
    扶苏道:“儿臣不敢隐瞒。”
    “儿臣认为嵇先生之才远超当世,即便是李斯丞相,恐也相去远甚,嵇先生所思所想,都考虑得很是全面,并不会匆忙开口,也几乎不会太过影响到底层,于民休息,且于国有利。”
    “儿臣又岂能不动心?”
    扶苏实话实说。
    他对嵇恒的观点抱有盲目的信任。
    因为嵇恒值得信任。
    而且若非嵇恒相助,大秦想实现‘固本’,还不知要到何时,甚至若继续一意孤行下去,根本就固不了本,只能任由天下糜烂,继而引得天下大乱,到时举世皆反,大秦又当何去何从?
    嬴政微微蹙眉。
    他凝声道:“你在奏疏上写到,你想要去北原?”
    扶苏心神一凛,连忙道:“启禀父皇,儿臣的确有写,眼下大秦通过‘官山海’,以及后续举措,凑集了不小的钱粮,儿臣认为当将这些钱粮及时的分发给士卒,用以笼络军心,如此才能真正实现‘固本关中’。”
    “儿臣乃父皇长子,此等要事,自当亲力亲为。”
    “这才上书。”
    “望父皇恩准。”
    扶苏再度躬身,声音都有些发颤。
    嬴政没有开口。
    只是目光冷冷打量着扶苏,似在考虑什么。
    殿内安静。
    扶苏下意识屏息。
    始皇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他根本无法招架。
    嬴政仿佛根本就没有意识,依旧紧盯着扶苏,良久都没有开口。
    就在扶苏快要支撑不住时,原本在殿外候着的宦官,突然进到了殿中,道:“启禀父皇,胡亥公子求见。”
    “宣。”嬴政目光阴晴不定。
    很快。
    胡亥就进到了殿中。
    他看了眼满头是汗的扶苏,原本还有些激动的心情,当即变得严肃起来,毕恭毕敬的朝始皇行礼道:“儿臣胡亥参见父皇,父皇日理万机,请父皇平常多保重身体,儿臣实在担心父皇身体。”
    嬴政冷声道:“有事直说。”
    胡亥低垂着头,不敢跟始皇直视,开口道:“儿臣……儿臣也方从嵇先生处回来,对嵇先生提出的办法很是动心,但儿臣知晓,儿臣能力不足,并不足以替父皇分忧太多,因而想替父皇去南海看看。”
    “请父皇恩准。”
    说完。
    胡亥直接跪伏在地。
    嬴政冷声道:“你们兄弟两,可是私下就说好?一个去北原,一个去岭南。”
    闻言。
    扶苏跟胡亥连忙摇头。
    他们哪敢接下这个话,若是让父皇生出不满,到时恐就出事了。
    嬴政双眸在扶苏跟胡亥身上来回扫动,不住的打量着两人,在一阵沉思之后,才点了点头,道:“你们兄弟二人,既有心替朕分忧国事,朕又岂有不准之理。”
    “一南一北,就交给你们二人。”
    听到始皇终于点头,扶苏心中不由大喜。
    他其实很担心始皇会不同意。
    眼下始皇开口,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只是始皇最终点头,也未尝不是有胡亥的原因,这让扶苏眉头微皱,心中更是生出了浓浓的戒心,他同样也很好奇,胡亥为何会生出这个想法?
    难道是嵇先生建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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