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冯栋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望着头上的生机桃树。
    冯策却是有些急了。
    他急声道:“父亲,你就真没有什么想说的?官府这欺人太甚了,我们这次损失掺重,结果还要被官府这么针对,这未免太过了吧。”
    “兄长等人依旧被关着,还不知何时能放出来。”
    “父亲,你就一点都不急?”
    “官府这可都直接蹬鼻子上脸了。”
    冯栋冷眼看了冯策几眼,但紧接着就轻咳了几声。
    他的身体已越发不济了。
    他冷声道:“你现在知道急了?以前做什么去了?”
    冯策脸色一滞。
    冯栋冷哼道:“你兄长在狱中待着挺好的,我们这些商人命都贱,这次又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真以为轻飘飘的服个软认个错就过去了?”
    “想活命……”
    “就必须先没命!”
    “你以为我们冯氏这次损失的够多了,但在官府眼中,我冯氏损失的可一点都不多,而且是咎由自取,若非我冯氏现在族中青黄不接,各种混账东西太多,你真以为官府还会容下我们?”
    “能捡条命就不错了!”
    “若是不妥协不屈服,被明文灭族的就不止是曹邴氏了,还有我冯氏,就这些你就受不了了?等日后官府再公布一些东西,到时你岂非要急得跳脚?”
    “输了就认栽!”
    “不要一副输不起的样子。”
    “我冯氏输得起。”
    冯栋冷冷的看了冯策几眼,眼中充满着不满。
    冯策低着头,不敢反驳。
    他心中同样很吃惊,听父亲的话,当初跟官府的商定下,他们冯氏还做了更大的退让。
    他好奇道:“父亲,当初在官衙你们究竟达成了什么?”
    “为何父亲你这么忌讳如深?”
    “我冯氏这些年经历过不少风浪,但我从没有见过父亲像这段时间一样,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完全的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父亲,你们当初在官衙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
    冯栋眉头一皱。
    眼中露出一抹难掩的惧色。
    他轻叹一声,摇头道:“你到时就知道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我冯氏在官府眼中甚至连胳膊都不是,还妄图跟官府讨价还价,何其的荒唐可笑。”
    “呵呵。”
    “你也莫要怪我。”
    “我冯氏自来最看重利益。”
    “眼下的一切,已是我冯氏最好的选择。”
    “只是……”
    “唉。”冯栋长叹一声,已不愿再开口,整个人情绪很低落。
    见状。
    冯策也不敢再言。
    被冯策这么一扰,冯栋也没有了雅致。
    他颤巍的站起身,回到了屋内,用毯子盖着膝盖。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冯氏的未来。
    他年事已高,撑不起几年了。
    但冯氏还要存在。
    他必须在自己意识还清醒前,给冯氏今后寻一个稳妥的出路,他想过跟官府撕破脸,只是最终并不敢多想。
    他已被那钟先生彻底震慑住了。
    这人太过恐怖。
    他甚至感觉,若是自己敢再生出动作,这人就敢将冯氏连根拔起,甚至连带着将商贾也给整顿一番。
    这人心智过于离谱。
    他实在不想去招惹这样的存在。
    但没有了盐池盐井,冯氏现在根基太弱了。
    完全看官府脸色。
    一旦哪天得罪了官府,就可能被官府一脚踹了,但他们冯氏现在的情况,已就这样了,要么彻底倒向官府,要么就只能寄望秦廷崩塌,他们能在乱中争的一些立足之地。
    但难度很高。
    他们冯氏能走的路太少了。
    即便是他,也感到了束手无策。
    正常来讲。
    彻底倒向官府是最好的。
    但有着钟先生在,他心中一直在打鼓。
    他可不相信,这人会这么轻易放过商贾,只怕早已已在暗中酝酿下一次的针对了,这人对商贾并不友好,也似乎执意想将商贾完全控制住。
    这岂是冯氏所愿?
    但现在对冯氏而言实在是进退两难。
    难!!!
    西城。
    扶苏已从席上站起。
    他负手而立,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欢呼,眉宇间却紧皱一团。
    他叹气道:“过去面对朝臣,总是和和气气,但真的身处朝堂漩涡,才知这一切是何等可笑,若是寻常,我恐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思量,眼下却开始瞻前顾后了,这次的事并未通知其他官署,只怕近几日会被不少官员弹劾了。”
    扶苏摇摇头。
    嵇恒平静的看了扶苏一眼。
    扶苏显然还没有从过去的‘岁月静好’调整过来,朝堂本就是天下的权力中心,哪怕是一句话,都可能引发朝臣争端,又怎么可能一直相安无事?
    政治。
    一直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妄图做人留一线,试图你好我好,最终什么都办不成,什么也都做不到,只会给人留下一种软弱无能的看法。
    扶苏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扶苏抬起头,望着渐暗的天色,沉声道:“先生,我这次前来,其实是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如何平衡楚系势力跟老秦人势力。”
    “我因出身的缘故,跟楚系一脉走的很近,过去阳泉君即芈氏的芈宸,纲成君蔡泽等都跟我亲近,他们都是楚系一脉,正因为有他们相助,我才能在父皇不喜的情况下,始终在朝堂据有一席之地。”
    “眼下阳泉君、纲成君都已逝去。”
    “但他们在朝中经营多年,不少官员都受过其恩惠,这些官员因他们的缘故向来对我很看重,只是随着前段时间的朝堂变动,严氏、华氏等老秦人重新回到了朝堂,而我这次又对他们大为使用,却是引得了楚系一脉不满。”
    “我这次之所以过来,未尝不是想躲避纷争。”
    “只是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
    “老秦人跟楚系之间注定要去面对。”
    “只是现在大秦的局势并不安稳,我实在不想卷入这些纷争,更不想朝廷因此增加内耗,到时不仅不能解国危难,反倒会加剧动乱。”
    “这又岂是朝廷之幸?”
    “请先生教我。”
    扶苏恭敬的朝嵇恒行了一礼。
    他这段时间是深受其扰,但却不知该怎么面对。
    按理而言。
    楚系一脉有些过了。
    但楚系一方过去对自己那么支持,自己又岂能在这时翻脸不认人?
    嵇恒微微额首,平静道:“这的确是你身上的问题,你虽为大秦长公子,但实则真正坐稳位置是靠的楚系,这也是过去为何始皇对你不满的原因之一。”
    “始皇上位以来,一直在跟楚系争权。”
    “秦楚相交数百年,两者王室间联姻众多,尤其是芈氏对秦影响很深,远的有芈八子,近的有华阳太后,都曾掌权一时,在朝中拥趸无数。”
    “秦昭襄王时的四贵,大多也出自楚系一方。”
    “但有件事需理清。”
    “现在楚系一脉早已非是当初,始皇上位之后,一直在试图清除楚系对朝堂的影响,清洗吕不韦一脉,将吕不韦的门人全部赶出朝堂,华阳太后一脉则直接迁离了咸阳,还有熊启的叛变等,对相关官员更是一压再压。”
    “即便如此。”
    “楚系并非真的一蹶不振,而是一直在试图重回朝堂,而你因母亲的缘故,注定会惹上关系,所以这些人选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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