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猝不及防受了这致命一击,一口瘀血挤压着胸口直接喷了出来,一瞬间眼前天旋地转日夜轮转,意识已然不受控制,膝弯无力支撑,整个人霎时坍塌了下去,惊扰得山石之间的细细尘埃四处逃窜。
    在倒下的那一刻,一袭红色衣袂渐渐显现于眼前,脸上带着阴沉的笑容。
    巫溪从悲台出来,本欲直接回忘川谷去,谁料竟无端捡到了个便宜,让她发现了孤身一人的容悦。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她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个人!他与李善叶和江令桥是一伙的,此前从未见过,却在那一战中横空出世,坏了自己所有的盘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定然是相思门中人!
    相思门……相思门……李善叶……叛徒……
    一股冲天的怒气几乎不受控制地从体内蹿起,瞬时填满了胸口和头脑。巫溪周身魔气缭绕,瞳孔变成了渗人的红色。
    如今的她受怨恨与愤怒滋养,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强,杀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果然,一记重击之下,几乎废去了容悦大半条命,他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斩去四蹄,拔除舌头,削了羊角,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鲜血落在脸上,沾染在襟袖上,红艳如妖魔。
    瞧着真是极赏心悦目啊……
    巫溪狞笑着一步步向他靠近,手里的魔气啸叫着窜动着,眼见就快要满溢出来——倒真是自己送上门来,寻不到江令桥和李善叶那两个叛徒的下落,杀不了他们,难道还杀不了你么?
    然而就在她正欲抬手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容悦拼尽全身气力,从苌弘碧血中取了一道诀奋力一掷,眼前忽然虚幻扭曲起来,迷乱了巫溪的眼,然而他体力虚弱,这道诀并未维持多久,不一会儿便恢复了本来模样。
    只是血迹还在,人却没了踪影——没了半条命的人,能跑多远!巫溪强抑着心中的怒气,一步一步向前探去。
    容悦其实并未走远,以如今的身体状况,拼蛮力是斗不过巫溪的,他只能以衣袖掩口,免得血迹暴露踪迹,继续向密林杂草深处藏匿。
    谁料山林之间,越是草木幽深之处越是陷阱丛生,脚下一个踏空,虚空感腾起,人便直直坠入了一个深洞之中。
    重伤之下,人本来就徒剩半条命,如今又自高处这么一摔,更是雪上加霜,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处疼痛都钻骨蚀心。
    人还未来得及撑坐起身,洞口处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而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而后——上方忽然袭来一阵冷风,便见一个女子失足跌落了下来。
    女子是闷头跌下来的,一身衣着得体,用料极佳,像是个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女子呻/吟了一声,挣扎着撑起身,缓缓抬起头——容悦眼中一动容,是夏之秋。
    在见到容悦的那一刻,夏之秋神色忽然亮了起来,明媚如和煦。她浑身沾染着尘埃泥沙,灰扑扑了半张脸,却还是能从那剪水的双瞳中,窥见莹亮的希望和愉悦。
    “容……”她正欲开口唤他,声音却蓦然消失在空气里。
    容悦忍着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近拽了她一只胳膊拉过来,另一只手从身后封住了她的口。
    夏之秋的眼睛骤然睁大。
    “嘘——”
    容悦的声音压得极低,而夏之秋整个人几乎是半跌进他怀中,那话语似乎自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径直扑在她的耳廓,脸颊一瞬间也跟着温热起来。她的嘴被紧紧捂着,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应他的话。
    如果有镜子照见自己,夏之秋想此时的自己一定面色绯红。容悦的一只手攥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口,这是她第一次离容悦这样近,背靠着他的胸膛,近得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而那颤抖着的呼吸扑落在自己耳廓上,声声温热,比最淳的酒还要令人糊涂。
    夏之秋的手忍不住攥紧了衣袖,不敢说一个字,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容悦侧耳听着,耳畔那阵细微的脚步声愈来愈近,踏断枯枝的声音比箭的离弦之声还要令人心悸。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日落月升,皎洁的月光投落在洞口的枝桠上,淡淡地落在地面上被剪成细碎的光亮,莹莹地映着两人半被黑暗饮没的身影。
    然而那脚步声忽地停下来,约摸停了片刻后又重新响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靠近,而是愈来愈远。
    容悦缓缓松了半口气,却还是不敢放松,直至完全听不见了,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见没有动静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当即松开两手,喉中的血沫让他不禁连声咳了起来:“方才乃无奈之举,还请夏姑娘……担待……”
    喉中滞涩,上气难接下气,轻轻一咳,又是大半口殷红的血。
    夏之秋这才陡然注意到他衣衫上血迹斑斑,人也极虚弱,忙切声问:“容公子,你,你怎么了?我如何能帮到你?”
    “我……腰间有个香囊模样的袋子……烦请……烦请夏姑娘寻出个青身红嘴的瓷瓶来,里面……里面有粒红色的丹药……”
    夏之秋忙循声去找,颤颤抖抖摸出瓶子来,果然倒出一粒小小的红色丹丸,依着容悦的话倒入他口中,又替他顺气将药服下。
    深渊之下,就着暗暗的月光才可勉强视物。她的动作里带着慌乱,她不是医者,更没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许是伤口裂了,鲜血开始从他全身各处渗了出来,那一身洁净的衣裳几乎被染红了一半,他的脸上也处处是触目惊心的殷红——她真的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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