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情没什么表情, 当自己是被拖下水的,沾过水的抹布往桌上一丢,双手便插到围裙兜里,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云婷只好伸手去捡,拿着擦了桌子,一边对沈霏微说:喊十一出来吃饭。
    沈霏微不情不愿,实在不清楚阮十一生的哪门子闷气, 被吓慌的人明明是她。
    她往卧室挪了几步, 声音放得轻悠悠,装作不甚在意, 说:一点不饿吗,给你喂到嘴边要不要?
    背身坐在窗前的人这才动身,摘下耳机哒啦声放在桌上, 是肯出卧室门了, 却还是不吭声, 缄默得有如年幼年。
    所以在车上时,这人一定是听见了声音的,只是不肯应声。
    沈霏微转身就走,倒不是心烦,只是觉得, 阮十一可能真的会等她喂到嘴边。
    那边, 云婷已经盛好菜, 坐下说:下午你们早点出来, 林曳会提前半个小时到琴良桥。
    有事?沈霏微拉开椅子。
    云婷若有所思地环臂,晚上北市有拳击秀, 一起过去。
    沈霏微会意,不再多问。
    这些年下来,两人跟在云婷和舒以情身边,多少听到一些消息。
    上面没有放弃计划,但进展实在是慢,并非一无所获,只是他们似乎想剖出更深层的东西。其中,大概包括从春岗延伸至两个邻国的种种枝节末梢。
    背后牵涉过大,出于各种考量,他们无法在明面上查,为此云婷、舒以情和宋雨涧等人只能枕戈待旦地徐徐前行,她们的存在至关重要。
    拳击秀在其中,便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它总是与新消息相伴出现,不论承办人是哪一方。
    沈霏微作为这些年云婷口中的饵,自然不能缺席。
    晚上这场,来的人有点特殊。云婷摆正姿态,我们得早点到场,去盯个梢。
    能进场的人,要多特殊就能有特殊,但值得云婷特地一提的,可谓少之又少。
    沈霏微心跳骤快,仿佛能窥见暗中野物精心藏匿的长牙。
    三年历练,她不再有那一时的头脑发热,却也不会静如老僧入定。
    她的热望被限制在一个度里,是澎湃着的,却又克己,既不冲动,也不气馁。
    具体是什么人,我们这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这次场地是外包出去的,承包方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云婷不慌不忙,笑笑又说:金流那个地下俱乐部的老板,来春岗包过几次场,她和各国富商都有点往来,猜不好是想笼络谁,不过单看背景,她是没有问题的。
    沈霏微点头,无心妄加评论。
    说完正事,云婷收敛肃容,又笑得漫不经心,眼波朝沈霏微那斜去。
    沈霏微还停留在刚才的气氛里,没太明白云婷的眼神。
    云婷可不跟她拐弯抹角,在自己人面前,她素来有事说事,不爱藏着掖着。
    她提起筷子,往沈霏微面前的菜盘轻轻敲去,说:话还没说清楚,我怎么就是罪魁祸首了。
    生气的正主也已落座,偏偏云婷在这关卡开口。
    沈霏微瞟了阮别愁一眼,有点尴尬,她还没打算当着阮别愁的面跟云婷、舒以情说事。
    一个两个,都哑巴了。云婷说。
    舒以情还是置身事外。
    沈霏微也学着阮十一不作声了,目光有点游离。
    现在的小孩,都这样吗。云婷戏谑一句,我以前可不这样,否则怎么扒拉到你。
    没人应声。
    舒以情施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咀嚼时嘴唇机械地动了几下。
    云婷挨了冷眼,压根不露恼,只主打一个有来有回。她表面看着周正,其实掩在桌布下的腿老早就高低一叠,膝盖往舒以情那边挨。
    这样的事见怪不怪,沈霏微早摸清了各中规律。她假意掉了筷子,还掉到阮别愁那边,食指屈起来叩两下桌,拧巴地说:掉你那了,给我捡捡?
    阮别愁哑巴归哑巴,却还是有求必应,腰一弯就伸手去捡。
    沈霏微估摸时机到了,也跟着低头,在很从容地朝桌底瞥去后,愕然发现,云婷和舒以情真的是人精。
    两人藏在桌布下的热烈爱意,早猝不及防地熄了火,四条腿都极为得体地摆放着。
    这都什么事,非得要明着说么,沈霏微想。
    平时云婷和舒以情在教学上,不免会意见不合,舒以情主张只教自保,但云婷就爱把人往人精里造,什么棋牌战术、各行黑话和左右逢源那套,杂七杂八地教。
    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两人意见一致,就爱遮掩。
    沈霏微寻思,她是十五岁那年知道两人那点猫腻的。
    按实际月份满打满算,她是五月末出生,阮别愁是一月初生日,其实她只比阮别愁大了不到三岁半。
    只是她惯来喜欢在年龄上压阮别愁一头,岁数么,也就四舍五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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