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带你们回来前,我就已经调查仔细了,只怪这背后牵涉太多,我想不好要怎么开口,也不想一下子就掏心掏肺,让你们起疑害怕。云婷又说。
    小孩没有表露出一点点难过,或许于她而言,能多找到一条自己与世界的纽带,又怎么会难过。
    沈霏微却怔怔的,实话说,她并不清楚阮别愁的来历,阮别愁是忽然到她家的,来的时候还是个暴雨夜。
    那夜的雨,比前些天下城的雨还要大,像天上破了个窟窿,天水倾盆落下。
    往常时候,徐凤静和沈承很早就会到家,但那一天,直到夜里一点过,沈霏微也没能看到他们的人影。
    打出去的电话没人接听,沈霏微心里急,根本闭不上眼,就坐在客厅等了半宿。
    大概是在三点过的时候,徐凤静终于回了电话,用过于疲惫的声音说:很快就到家了。
    沈霏微默了片刻,轻声说好,挂断电话后,闷闷地将魔方再次打乱。
    直到门开,她被打乱的心才终于恢复常态,可在看到那个被推进门的小孩后,又不免一愣。
    徐凤静和沈承紧随着小孩进门,两人都套着黑色的长款雨披,要不是摘下帽子后,露出了一张沈霏微熟悉的脸,沈霏微怕是要当场报警。
    三个人湿淋淋的进门,身上带着雨夜特有的冰冷。
    小孩没有雨披,却被保护得很好,身上没几处是沾了雨的。她的头发很乱,脸也很脏,很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好脏的小孩,沈霏微想。
    不过小孩的相貌是好看的,即便身上脏得离谱。
    沈霏微没动,她人还有点懵,过了会才站起身说:你们去哪了,哪来的小孩?
    朋友家的孩子,以后就住在我们这了。徐凤静仰面呼气,疲乏得近乎抬不动手指。
    小孩就好像一只和兽群走散的动物,木木地站着不动,周身透露着伶仃可怜的气息,眼却是亮的,亮而警惕。
    沈霏微看向小孩,小孩也看她。
    或许是没有嗅出危险,所以小孩眼里的警惕很快就没了,骊黑的眼异常清澈,看起来干净懵懂。
    徐凤静叫小孩做什么,小孩就做什么,她似乎毫无主意,只知道跟着人。
    她脱下沾了雨的外套,又换上徐凤静拿出来的拖鞋,最后在徐凤静的指示下,坐到了沈霏微对面的沙发上。
    沈霏微和小孩眼对着眼,明明只差四岁,却给人一种不止四岁的差距感。
    是因为进门的小孩太瘦小了,她的生长发育远不及同龄人,就跟豆芽菜一样。
    小孩还很沉默寡言,看似乖巧,其实是因为脾性上有种难言的钝闷,显得清澈而失智。
    太像某些动物了,沈霏微想。
    阮别愁。徐凤静轻拍小孩的头,转而又指着沈霏微说:霏微,是姐姐。
    姐姐。小孩说。
    沈霏微心里的烦闷被这一声姐姐打散,哦,她是姐姐呢,那就大度些。
    她嘴一努,拧巴地说:好别扭的名字。
    嗯。徐凤静露笑,别愁好啊,这里面包含了很深的祝福,之前过得太苦,希望以后再不会忧愁。
    沈霏微抿唇,暗暗咬住舌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给妹妹一个见面礼吧。徐凤静说。
    沈霏微低头看向手中魔方,伸手说:送你。
    小孩接住了,垂着头很小声地说:谢谢姐姐。
    沈霏微后来才注意到,小孩衣摆上有一处颜色很深,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像血,但以她当时的认知来说,又是绝无可能的。
    从回忆中醒神。
    沈霏微冷不丁捂住阮别愁的双耳,神色急切却又茫然地说:她亲人好像都过世了,妈妈没提起过她的身世,之前她还是黑户呢,到了我家才登户籍。
    沈霏微的手捂得够紧,她不想麻烦精听到亲人过世几个字,生怕勾起对方不好的回忆。
    阮别愁不改神色,甚至没有露出一点点的诧异惊慌,她无条件信任沈霏微。
    说完,沈霏微松开手,看着云婷不吭声。
    云婷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过一会,老板又怀抱衣服从底下钻出,气喘吁吁说:这个尺码少,我只能找到这些,不过小孩到了这个年纪会长得很快,也不用准备太多。
    云婷大致看了一下,挑出数件说:就这些,你算一算,给我个数。
    老板笑盈盈装袋,拿出计算器按了半天,然后双手捧着让云婷看最后的数字。
    云婷颔首,毫不费力地拎起满满当当的两个袋子,转身说:明天打你卡上。
    老板摆手,情不自禁掐起嗓,婷姐慢走啊,以后常来。
    舒以情在门外等了很久,看到云婷出来,主动接过其中一只袋子,冷冰冰开口:还有鞋。
    云婷本来已经要往回家的方向走了,闻言一顿,忘了,还是你周到。
    沈霏微和阮别愁又跟着踏进鞋铺,挨个试了好几双,回去的时候,四个人手里都没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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