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自己跟这位女士或许真的曾经在宴会上见过,前提是对方也来自首都星。
    然而涉及到过去的回忆,白锦有些尴尬地及时打住。
    他给这名女士指了个方向,让她直走拐角去找城市无轨列车的站台,司机会在联邦学院分院的站台附近停靠。
    女人再次感激地道谢,两名保镖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白锦亲眼看着她安全地走远,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对方竟然丝毫不惊讶卡洛斯还存在有人驾驶的公共列车。
    对于待惯了繁华大星球的贵族们来说,偏远星球的一切都像古老文明cosplay一样不可思议,而女人方才却没有半点不适应,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反而让她的身份更扑朔迷离了。
    白锦摇了摇头,决心不去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转身进了屋。
    学校,白安正在认真地听课。
    忽然他有所感应地看向窗户外,走廊一片寂静,更远的外面是湛蓝天空,宽阔的活动广场偶尔停留几只鸟类,随即振翅飞走。
    无事发生。
    他于是又将注意力集中到老师身上。
    第一节课后铃声响起,白锦桌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来人竟然是段明,只见对方不安地咬着嘴唇,问白安能不能跟他出去聊几句。
    他们走到草坪不起眼的角落,段明将带过来的书包翻了个遍,从里面挑出来一堆零食玩具摆到白安面前,全都是他平时最爱喜欢的。
    段明结结巴巴地说:“这些、这些都可以给你!你能不能别把我考试作弊的事告诉老师,要是你不喜欢这些,我还有其它的都送给你!”
    联邦学院定期会在偏僻星球,设置提前批次的招生名额。
    官方提前招生只看成绩,至于走后门,那是跟首都星贵族搭边的家族,或者某个星球的顶级豪门才有的待遇,段家还远远够不上格。
    以段明目前展示出来的成绩,尚且有成为名额候选人的机会,最后就算没争取到也能算“尽力”了。但如果“不战而败”,以往的成绩全部作虚假处理,那么他的家族未来都会成为联邦招生人员,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之一。
    段明只想糊弄父母,可没想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神情慌乱,和以往在教室里眉飞色舞的模样判若两人。白安一言不发地好奇看着他,心底陡然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情,仿佛是新奇,又好像是兴奋。
    他想,原来只要动一动手脚,就可以达成这么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么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白安越是不说话,段明心里就愈发没底,眼看就快要上课了,他却在对方的凝视下浑身冰凉,连嘴唇也哆嗦起来。
    “……你、你不可以揭发我。”
    “嗯?”白安收回打量的视线,眼眸不悦地沉下去。
    他在命令自己?
    段明顿时受到了惊吓,竟然神经质地往后跳了一步,目光慌乱,心理防线像快崩溃了。
    见状,白安反而恍然回神,他微微张开嘴巴,一瞬间作出判断——再拖下去,对方似乎就要出问题了。
    到时候事态反而会滑向他未知的方向,于是他果断收手,把东西都推了回去。
    “好啊,我不告诉老师。但是你得向我道歉,在全体老师和同学面前。”白安说。
    自从上次他给段明父母道歉之后,学院里传了好一段时间他的风言风语,还有关于他爸爸的。那么多恶意的猜测,时不时出现在白安耳朵,搅得他晚上睡觉也不能安宁。
    他不理解,也不能接受,藏在被子下的小人看似闭着眼,心里却在天人交战。
    别人都说他和爸爸做错了,但到底哪里做错了?
    那什么又是对的呢?
    他和爸爸都在努力活着,已经用尽了全力,既然别人觉得选择某条路是对的,为什么爸爸不走呢?
    他们真的是对的吗?
    对和错是什么在决定?
    每到这个时候,老师的话就总会回荡在白安耳朵里,“这个世界有时不是对或错能说明白的事,要去发现最真实的规则。”
    所以白安选择了忍耐,直到考试发现段明作弊,他使用了“父亲”亲手教他的规则。
    白安目光又转移到面前这堆东西上,玩具和零食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但段明并不是真心想和他分享,现在的情况倒更像校规里明令禁止的学生间敲诈“财物”。
    校官郎焕哥哥曾亲口跟他说,解决问题就不要再节外生技。
    接受了这堆东西,他有预感会很麻烦,还不如干脆都跟段明说清楚了。
    “我不要你的玩具,只要你在教室前面向我道歉,我就会瞒着老师你考试作弊,怎么样?”
    段明闻言眼神左右乱瞟。
    虽然当着所有人道歉很丢他的脸,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唯独白安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他心里仍然不能安定。
    “真的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也可以不给我道歉,不过作弊的事……”
    白安本来想说要不要用智脑录音为证什么的,然而他脑筋转得很快,转念一想并没有必要,便摆出一副爱接受不接受的模样。
    “好好好,我给你道歉!”果然,段明只有沮丧同意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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