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兴尧白了他一眼:“所以说你就只适合领军打仗,若是做京官,怕是坐不稳三日。”
    “夏皇后之所以忌惮祈妃娘娘,并不仅仅因为她生了一个皇子,更因为祈妃娘娘身后是兵权在握的镇北侯。蒋家这些年对宫廷内斗之事置身事外,一心只御外敌,后因祈妃娘娘迷上了皇上入宫为妃,不得已和皇上巩固皇权扯上联系。这些年一直对祈妃母子不管不顾,我觉得,生祈妃娘娘的气也有,一边也是不想被皇上利用,若真明面上帮了祈妃娘娘,想必夏家更难容得下祈妃娘娘与三皇子了。蒋家又常年驻守关外,夏家在京城的势力早就根深蒂固,届时想陷害祈妃娘娘,蒋家人想赶回来收……都来不及。”
    “收尸”二字终是不妥,洛云松话到嘴边立即刹住,将那字咽了下去。
    经过兄长这一番解释,洛云铎终于是听明白了,连连点头。
    洛兴尧道:“蒋家人此番入京,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既已入局,便不可能置身事外,否则等太子一登基,蒋家便要式微了。”
    洛云松笑道:“好在父亲已经离开了京城,否则,此刻怕也是伤脑筋了。”
    蒋家入京搅局了,夏家应该要慌了,就是不知,皇帝更偏向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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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兴尧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年幼的皇子这些年在前太傅身边,一直被悉心教导,而且这些年,除了那一次,之后便没有再出现皇子遇刺的事情,偌大个鸾州,夏家若是想插个人进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偏偏没有,显然,高位上的那人已经替三皇子扫除了周围虎视眈眈的野兽了。
    害他这个前丞相还一直担惊受怕,深怕小皇子在他鸾州出了事,他家要担责。
    只是,一想到三皇子和他家朝朝的交情,就叫人头疼,他家黄毛丫头,不会真被看上了吧。
    无论三皇子未来如何,洛兴尧都不想洛朝朝和皇家扯上关系,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离开眼前一会他都要想,更别说嫁入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他也陪不了几年了,朝朝那个长着直脑筋的爹,怕是难堪大任。
    不行,一会吃饭的时候,还是得嘱咐朝朝少与那三皇子来往。
    洛朝朝此刻正百无聊赖呢,若是知道自己祖父又想叫自己远离贺霖佑,怕是又要气恼了。
    第45章
    这几日接连下雪, 晨起看见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出气成雾,冰天雪地。
    许多人都不愿意出门, 一个个穿得犹如团子一般,走路都缩在一起。
    府里最近来了一位客人, 是齐氏的妹妹, 洛朝朝的姨奶奶。姨奶奶抱着最小的孙女入洛府小住几日, 小奶娃才一岁多, 正是咿咿呀呀学走路的年纪, 可爱得紧, 周围的大人便都围着她转。
    洛朝朝也觉得可爱,可是陪了一会依旧觉得无聊。
    今年四伯父回来了,洛文礼都不敢带他们出去钓鱼了,不然,去年这个时间,他可能会叫几人去塞落湖边钓鱼去。
    只是这个想法上午刚晃过, 下午洛文礼就来找洛朝朝了,说是已经备好了器具,下午出塞落湖垂钓。
    大冷天的,家中长辈本事不许他去的,但是廖氏却笑着道:“他难得有个喜欢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坏习性, 便由着他去吧。”
    洛朝朝的四伯父洛云庭在廖氏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也就只敢在廖氏背后管教洛文礼。
    既然廖氏都答应了, 身为祖父祖母的洛兴尧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一句。
    自从廖氏嫁入洛家以来, 他们二老自觉对廖氏有亏欠。
    洛文礼的父亲排行老四,是个文弱性子, 平日里基本都是在读书看书,年少之时洛云庭本是有一个心仪之人的,但是那女子性格泼辣行事乖张,可在洛云庭面前却装得小鸟依人,他自然是被那女子骗得团团转,甚至对那女子许下终身誓言,非她不娶。
    洛兴尧夫妇本想依着洛云庭,上门拜访之前,几番打听,才知晓,那女子的母亲是当地出了名的泼辣妇,其女也是不相上下,周围人道,那女子家里贫寒,可是独会穿衣打扮魅惑男人,就那半年的时间,上门求娶的世家公子已经不下五个了,其母一直说看看看看,这不,就轮到了洛云庭。
    所以洛兴尧夫妇才会极力反对,奈何洛云庭被猪油蒙了心,最后闹得两厢不快才被逼娶了廖玉姝。
    只是,洛家四公子不喜其妇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婚后二人也感情不合,成婚半年才圆房,事后不久便有了洛文礼的哥哥洛文轩,本以为夫妻二人会就此和解,不曾想那女子成婚和离,偷偷找上洛云庭,那时候,廖氏肚子里刚有了洛文礼,洛文轩也不过三岁。
    得知二人接触之后,廖氏彻底心寒,起了和离的心思,离家回了娘家,而洛文轩就是在那段时间不知怎的,身体出了毛病。大夫说,是打小就有的毛病,只不过长到三岁才初显症状,可廖氏却觉得,如果不是她离家,没能照顾好孩子,洛文轩不会如此。
    廖氏回了洛府,不久后洛文礼出生,可是洛文轩却没挨过第二年的冬天。
    望着那时候还小的洛文礼,廖氏再也没有提及和离二字,之后也再不过问洛云庭和那女子。
    之后无论洛云庭如何解释,她都置之不理,洛云庭也是心有亏欠。
    洛文礼性子顽劣,他有心管教,但是也绝不当着廖氏的面管教,好在廖氏教孩子有分寸,洛文礼没有长歪。
    所以,若是廖氏发了话,其他人便不敢说洛文礼如何,这不,出门钓鱼的事情也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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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夫人本不想让洛朝朝出门,奈何洛朝朝软磨硬泡,而且往年洛朝朝也一同去了,齐夫人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洛文礼一封帖子,方尚远、季彦,就都叫上了。
    洛朝朝巴拉着洛文礼的袖子,忙问:“贺霖佑呢,贺霖佑你可有叫?”
    “那安县主了,安县主你叫了没有?”
    洛朝朝眨眨眼:“这就去。”
    “你可别写是出门垂钓,就写你想邀她过府一聚。”洛文礼忍不住嘱咐,毕竟安怀柔的父母若是知晓她出门通行之人还有男子,指不定不许她出门。
    特别,是知道和他一起。
    “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不会那样写了。”洛朝朝辩驳,又问,“那贺霖佑的信呢,送出去了没有?”
    “我就是想着今日他会下山,所以才组人出去的,你以为我突发奇想。”
    洛朝朝笑道:“那就好,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他今日要下山呢?”
    等着几人备好鱼竿等器具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洛朝朝着急忙慌地出门,催促着洛文礼等人快一点,因为他们还要去找贺霖佑和安怀柔他们,还不等洛朝朝脚步迈过门槛,便瞧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她熟悉得紧,不是贺霖佑的又是谁的。
    洛文礼招呼众人:“坐我的马车吧,出去钓个鱼,也不用这么多的马车。”
    最后,想着男女有别,还是用了两辆马车。洛朝朝独自一辆,毕竟安怀柔直接去了塞落湖,所以一行人当中,只有洛朝朝这一个女子。
    本想和那几人挤一辆马车的,可是洛文礼无论如何不许她上车,洛朝朝无奈只好作罢。
    马车悠悠荡荡到了洛赛湖畔,飘雪不断,已经在湖边落下厚厚的一层,树枝上都是光白的一片,让人不忍心破坏那光洁的雪面。
    但是,随着马车的缓缓深入,人影逐渐多了起来,不是行人,而是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民。
    平日里天气好的时候,赛落湖确实有不少人出来闲逛游玩,甚至湖上还有画舫,以供百姓消遣,可是如今这湖面,画舫停泊,来往的一些人也都是质朴落魄的百姓。
    坐在马车上的人也看出了不对劲。
    洛文礼勒令停车,五人纷纷下车。
    恰巧,不远处安怀柔看见了洛朝朝几人的身影,走过来汇合。
    早到一步的安怀柔解释:“近日秦州大雪不断,闹了灾,鸾州开城放了部分秦州的百姓入城,不远处设了悲田院,所以此处人多。”
    一眼望去,路边皆是衣着单薄,佝背含胸的男人,细看也有妇孺老人,但青年男子居多。
    可能,那些身子薄弱的老人妇孺,皆选择了留在家中,亦或者,冻死在了路上。
    几人也是没想到,出门一趟,居然赶上这样的时候。
    前几日洛文礼也听闻了此事,当时出门也没看见这么多的难民,他便没当回事,不想短短两天,鸾州就多了那么多的秦州人。
    “我们还,钓鱼吗?”季彦低声问道。
    无人回答。
    这时候路过的一个与洛朝朝一般大的少年,捧着手向他们乞讨。
    “几位贵人行行好,施舍一点吧,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探出来的手青紫泛红,显然是冻了许久了,再往上一看,那少年面红唇白,一副虚弱之态。
    早在看见那么多人饥寒交迫之时,洛朝朝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想也不想,转头想吩咐随行的护卫把车上能吃的能遮寒的东西都拿出来,手上却被人一拉。
    贺霖佑眼眸微沉,然后将洛朝朝护在身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朝那少年道:“实在抱歉,出门没带什么能吃的东西,不能救济诸位。”
    洛朝朝正奇怪贺霖佑为何这么做,洛文礼却示意她看四周。
    不知何时,他们几人几乎被难民包围,那些难民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视他们几个为盘中餐。
    都到了即将冻死饿死的地步了,谁还管那世俗的尊卑规矩呢。
    此时洛朝朝若是施舍了东西,想必那些人便会蜂拥而至,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得而知。
    乞讨的少年似乎看出了洛朝朝的犹豫,随后冷笑一声便离开了。
    贺霖佑这才松开手指,温热的指腹离开洛朝朝的皓腕。
    洛文礼这时候道:“回去吧,这里已经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了。”
    众人自然不会反驳,可是贺霖佑却不打算离开。
    其实,他今日本就是冲着这些难民来的,若不是洛文礼忽然邀约,他也不会改主意来赛落湖。
    “你们回吧,我还有事。”
    洛朝朝不放心,今日贺霖佑身边带着的是蒋于,不是蒋文杰。
    蒋于是蒋文杰的徒弟,蒋文杰在鸾州收留的无家可归流浪子,年纪与贺霖佑相仿。
    其实当初找个有十来个,独余蒋于天资聪慧,被蒋文杰留下来,平日里也不教其他,就练武,也算是给蒋文杰培养了一个接班人。
    洛朝朝心里还是最信任蒋文杰,虽说那年以后便没有再出过岔子,可是她依旧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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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道:“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
    贺霖佑眼神幽幽望向她,正想拒绝,一边的洛文礼道:“出都出来了,本也是我约的你,今日大家不能钓鱼,那就干脆陪你办事呗,当然,你如果是处理私事,那就当我没说。”
    既然一个个都如此热情,贺霖佑也不好隐瞒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他道:“今日和万夫子约好,在城西的流民所帮忙打下手,帮夫子给他们看病。”
    洛朝朝瞪大了眼睛:“你,何时学的医术?”
    万夫子乃是书院里面专门的医学夫子,但是平日里教的东西不多,毕竟医术不似其他科目,三言两语便能传授的,他还得兼顾给书院里身体不舒服的夫子或者学生看身体,更是不得空。
    偶尔也会下山问诊。
    所以贺霖佑说他要给万夫子打下手,众人才无比惊讶,以为他会医术。
    “我只会皮毛,夫子说只要识字就能帮他打下手,本来今日要去,这不是被你给截了么,你们既然不去钓鱼了,那我便去寻万夫子了。”说着,贺霖佑看向洛文礼。
    方尚远:“去去去,既然识字就能帮忙,这忙干嘛不帮。”
    几人连忙说要一同去,安怀柔本也想出力,洛文礼却说:“你还是回去吧,出来本就撒了谎,你弟弟又年幼,你父亲母亲若是知道你与流民接触了,怕是会罚你。”
    安怀柔家里有个三岁的弟弟,家里宝贝得紧,偏生那孩子身体还不好,一点风寒便要拖上一个多月才好,郡王若是知道安怀柔靠近了流民,免不了猜想她将病气带回去,众人都知晓安怀柔家中情况,她也不再勉强,点头答应了。
    送走了安怀柔,几人随着贺霖佑来到了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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